许令姿坐在副驾驶上抱着笔记本电脑，一边调出杜宇小说的关键字，一边找出杜宇浏览记录最前面的网站，很快查出来：“小说的大概内容是，一个loser在遇到了家庭工作等重重打击之后，觉得自己与社会格格不入。于是”
“于是什么？”
许令姿指尖在笔记本键盘上飞快敲击着，几次嘴唇微启，却又一只手揉着头发一脸愁容。一副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表达似的。
“我给你十秒钟整理心绪。”陆湛看出对方几乎是所有的力气用来喘气与平息情绪，但当前没有那么多的时间：“你可以吗？”
“陆队，”许令姿深吸一口气，脸色难看至极，低头沉默三秒，继续道：“机缘巧合，主角遇到了地狱之神，对方告诉主角是被选中的，他经历的一切，其实是上天注定，是为了弥补前世自己的愚蠢懒惰与贪婪怯懦。只要他可以打开自己，向上天敬献自己最虔诚的灵魂与□□，就可以重新回到理想，在那里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改变世界的轨迹。他说，可以随意让某条河不再流淌，可以随意让某座山坍塌，在自己的举手投足之间，救千万人于将倾之间。更重要的，是下一世不在这么苦难。”
陆湛听到这里不置可否，却也没有打断许令姿——
“所以，小说的主角，第一件事，就是在夜里用匕首一刀一刀刺中自己的爱人，用无辜纯真的热血洗涤世俗的污浊。”许令姿嗓音甚至有些颤抖：“总共刺中三十四刀。之后，将还在跳动的心脏取出来，供奉给上神，赎自己几世罪孽。”
继续快速翻看几页之后，许令姿突然一般将笔记本重新合上，一把丢向后座，咬牙切齿吼了一句：“tmd！”
陆湛前一个大脑进程还没完结，看到许令姿突如其来的撒泼还没来得发起反应进程，只能眨眨眼抬手准备——
“陆队你信我——”
许令姿侧身面对陆湛的侧脸，宛如求婚一般的认真与更加认真——
“现在这个路口，向左拐。”
陆湛转过脸，望着面前一脸认真的同事——
窗外的风吹起她脸上的碎发，她又烦又无奈的微微蹙眉，马尾散发随着她的不忿轻轻摇晃，但她的眼神坚定与真挚。
车辆如愿拐弯之后，许令姿这才放松了些，却又重新坐直身体，抓着车辆扶手——
“在杜宇的计划中，除了爱人的心脏，还需要父母的心脏，以及挚友的心脏。自从杜宇写了第一个祭典之后，现在网上到处都是夸赞他的吹捧者，说他才是至情至性，尤其是祭典过程，特别真实特别有代入感。截止当前杜宇没有回应网友，但是他小说草稿箱中，已经写好了第二个祭典内容，受害者是杜宇的母亲。”
“导航杜宇母亲的家——”
“一直直行，尽头右拐。”许令姿这才重新和陆湛的思路接轨：“我现在给杜宇的母亲打电话。”
陆湛这边思忖三秒，已经有了新的想法，随即打开手机：“第一，沈昌燎，你现在去技术部门，申请搜索杜宇的手机信号。我相信他好不容易小说有了人气，他一定会随时上网查评论。联系情报部门，继续全市人脸识别。同时不断和他联系，告诉他我们已经知道他的目的，劝他放弃。”
“——这会不会惹怒对方？毕竟他已经杀了一个无辜的人。”关键时刻，大家也是有疑问就直接说。
“不断联系的目的是拖延时间。”陆湛脸色冷静，宛如一只蓄势待发的猎人戴好手套背好□□只等手到擒来。
“第二，苏提瑞，你这边直接和温钧怡对接，先安排受害人张丽的父亲认尸。一方面核查是否有我们遗漏的信息，另外一方面，事已至此，受害人家属的心情我们也要体谅。”
陆湛说完，车辆已经来到道路尽头，顺畅右拐之后，薄唇紧抿：“还不快去？！等我鸣枪开跑吗？！”
“是是是！”
---
车辆在一条尚未建成的道路边停下。
陆湛宛如临战状态似的，蹙眉眯起眼睛，像是描绘作战地图似的打量周围——
郊区新建医院的背阴处，道路尚未铺好沥青与道沿，一些私家车杂乱无章的逆向停在道路两边。
路上只有一些建筑垃圾，没有交通灯，也没有车。
本就偏僻，此时还是工作日的工作时间。
更是连狗都没有一只。
看到陆湛回身瞥了自己一眼，许令姿一边继续给杜宇的母亲打电话，此时顾不上去怀疑自己要是猜错了怎么办，直接回答：“杜宇的母亲退休之后卖掉了原来地段好的房子，供杜宇结婚，自己买了郊区的边缘地段的二居室。我刚才和社区联系，要到了门口物业的电话，他们已经有人去杜宇母亲家敲门，同时也安排人接应咱们。”
陆湛愣了一下，短短几分钟的路程，许令姿已经做到足够周全。
门口安保见到许令姿冲自己招手，小跑过来好奇的打招呼：“你们好，我是小区物业小王，刚才我们同事已经去杜妈妈家敲门了，没有人应，打电话也没人接。你们会不会是搞错了？”
“我倒希望我是搞错了。”许令姿苦笑一声，继续询问道：“麻烦你安排人调查下小区出入口的监控，我需要核查杜宇有没有进来过。”
“呜呜呜——”
正当楼下三人正在商讨，忽然从单元走廊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几乎是同时单元门被推开，几个面色难看的物业人员互相争抢冲撞着出来在草坪前呕吐。
其中一个稍稍成熟一些的，一把扑在小王身上，浑身虚脱滑倒在地上只能徒劳的抱着小王的腿，想哭却不敢哭道：“杀杀人了。”
“啥玩意？”小王下意识不相信，却在看到同事们的神色时，本想呼喊却忌惮自身工作需要低调，只能回身望着陆湛。
“你在楼下等。”陆湛示意许令姿留在楼下，自己一个人进入大楼。
“等等，我和你一起。”许令姿跟着陆湛，小声提出原因：“当前楼下安保都在，万一杜宇逃下来走不了。上面那些人能够虽然没有大呼小叫，但也是踢里哐当冲下来，如果杜宇在，早就起了争执。更重要的，杜宇现在忙着招募粉丝或者期待下一次的祭典，不会留心在已经得手的场所。”
看到陆湛压低下巴抬眼不满的望着自己——
许令姿举起双手：“陆队，我只是想表达一下自己加入班组的善意，偶尔接受别人的善意，也是一种礼貌。”
——劲敌啊。
陆湛深吸一口气，半晌又吞回去。
原本准备进入单元，想起什么又回头抬手指着许令姿叮嘱：“不许探头探脑，跟在我后面。”
许令姿向前冲的身形戛然而止差点撞在对方身上，只能重新站好举起右手露出三根手指一脸虔诚：“我发誓。”
---
整栋楼因为入住率不到10，电梯间走廊里到处铺着木板隔层保护。
空气里到处弥漫着陌生的原木装修味道。
突然有种心跳冲出喉咙的紧迫感。
陆湛下意识撩起衣摆，取下腰间警棍。
他咬了咬后槽牙，握紧武器，慢慢朝杜宇母亲的房间走去。
所有的世间声音被拉的很远，仿佛在宇宙之外，这里静谧隔绝，只有脚下木板的吱呀声。
终于来到了杜宇母亲的房间，房门并没有锁，他拿起警棍拉开房门，进入屋内走廊。
因为没有开灯的原因。
已经是下午四五点钟的走廊晦暗不明，只能看到普通的木质柜子，到处乱丢的杂物。
“杜妈妈？”虽然已经知道杜宇母亲已经遇害，陆湛却还是下意识的想要呼喊一声，徒劳的期待不可能会回应的声音。
果然没有声音。
两人沿着走廊，经过空无一人杂乱不堪的厨房，来到客厅。
陆湛被脚下的塑料纸绊了下，低头正奇怪这里为什么会有塑料纸，听到身后许令姿一声惊呼，他才抬起头——
客厅的地上铺着一层厚厚的塑料纸。
杜宇的母亲整个人呈大字型躺在塑料纸中央，宛如一条鱼被人开膛破肚。
而受害者的血液尚未凝固，随着屋内的光影闪着不同的色彩。
“疯子，真是疯子”
许令姿一边说着，一边冲出房间呕吐。
---
温钧怡望着楼下吐到病恹恹的许令姿，默默的将保温杯递了过去。
许令姿没有推辞，拧开瓶盖喝了一口，扬扬下巴：“谢谢，我洗干净还给你。”
“送给你了。”温钧怡换好防护服，提着工具箱便准备进入，想起什么又回身道：“杯子是我新买的还没用过，就是送给你，不是嫌弃你。”
“我知道。”许令姿被对方的认真逗笑，抬手准备握手：“我是许令姿。”
“实习法医温钧怡。”温钧怡不方便握手，握紧拳头示意和对方轻碰：“我会尽快出结果。”
“好。”
天色越来越暗，夜晚的温度越来越低。
等着法检的过程，许令姿一边抱着保温杯取暖，一边拿起电话，搜索关于杜宇小说的最新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