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头，赵衡林偷偷地问徐昌林，“不是说，这山上的寨子，领头人是黄寨主吗？怎么现在上首坐的，是位大娘？”
徐昌林道：“对外，的确是黄大哥做主。但寨主之中，他们推选出了这位万大娘做主。是以，今日坐在上首的是万大娘。”
赵衡林点点头，表示自己了解了。
男主外，女主内嘛。
这点道理，没想到在山寨中也行得通。
万大娘的决定，让整个屋子都一片静默。
大家都在沉下心来思量，左右权衡利弊。
也都在想，万大娘这么快地做出决定，是否妥当？
万大娘缓缓坐了下来，环视四周。
“各大寨子里，目前什么情况，大家心里都有数。咱们得为寨子里的老老少少，寻一条出路。如今既然有这么一条出路，那为何不去试一试？”
黄进峰说道：“可这条出路，从未有前人走过。谁能知道，成与不成？！”
万大娘耐心劝道：“总要试上一试。否则就连机会都没有了。难道我们真的要像匪寇那样，下山去打劫来往商贾吗？”
她缓缓摇头，“我们寨子，从未做过这种事。如今捉襟见肘，越见困难。我不得不为寨子老少做主，寻出路。”
黄进峰又想起了方叔的话，心里的天平开始慢慢倾斜。
山上，也许真的适合耕种也说不定？
黄进峰摇摇头，很快否定了这个想法。
不过是方叔的一面之词，不足以为信。
何况，会不会是赵衙内伙同徐昌林，一起向方叔说了什么。才让方叔对自己反复劝说。
方叔劝说自己的事，这两个人绝对脱不开关系。
黄进峰这回到此动了脑子，聪明了一回。
可前有方叔，后有万大娘。即便是黄进峰再怎么坚定，也有些左右摇摆。
万大娘不再理会这些还在犹豫的人，转头去问赵衡林。
“我的寨子里，没有懂农务的人。敢问赵衙内，可能请山下老农上山，为我们择地开耕？”
赵衡林一口答应，“当然可以。”
他提出了自己的第二个目的，“而且，不愿山中开耕的人，还可以下山进行大堤的修筑。凡是进行修筑的人，也可以拿到路引和文牒。同时，算作是宜开司的员工，享受员工的一切福利待遇。”
万大娘有些惊讶地微微瞪大了眼睛。
赵衙内这是不仅给山上愿意开耕的人一条路子，也给了不愿开耕的人一条路子。
两头都讨好了。
她眼珠转了转，投向了几个顽固不化的寨主。
头一个便是黄进峰。
万大娘有些摸不准黄进峰的心思，她不知道黄进峰究竟是选择开耕，还是选择下山修筑大堤。
亦或是，就此落草为寇，从此与良民再无干系。
万大娘垂下眸子，心里有些不屑黄进峰的做法。
她认为，黄进峰的固执，无异于是将自己寨中的人往火坑里面推。
若是县衙的老父母，真的下定了决心要剿匪。
黄进峰的寨子一定跑不了。
这么多的寨子，就数他的寨中老少最多。抵抗力也是最弱的。
到了那一天，一个都跑不掉！
万大娘直了直自己的身体，巡视众人。
“赵衙内都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我想，我们也该给人家一个答复。究竟是开耕，还是下山修筑大堤。”
万大娘巧妙地没提两边都不选的选项。
但未必没有人想到。
黄进峰很想说，他两个都不选。
但是寨中那么多的老少，不允许他就这样擅自决定。
黄进峰总得为寨中老小想一条出路。
快到冬天了，山里总是冷的特别快。山上的日子，也是越来越不好过，猎物也越来越难打。
若不是赵衡林及时送来一批粮草和衣物。黄进峰都不知道，这个冬天，自己应该怎么向跟着自己的那些人交代。
虽然山下过的也是苦日子，可却没山上这么苦的。
如今寨中的人，都听说了山下宜春县的人越过越好的消息。说心里不羡慕，那是假的。
黄进峰自己也清楚。
他，也有过羡慕之情。
在座的寨主们，一个个站起来表态。
有些是选择留在山上开耕，有些是选择下山做宜开司的员工，帮助修建大堤。
剩下的寥寥无几。
他们全都看着还在纠结的黄进峰。
黄进峰犹豫再三，道：“我们寨子里，男丁下山作为宜开司的员工。至于开耕山田的事，我还要再斟酌一下。”
赵衡林提醒道：“山上不比山下，就只有一季的收成。若是过了春种，就难以收获秋收。黄寨主最好还是早做打算。你寨中自有老农懂农务，他们会选择好地方。至于种子，就算是跟县衙借的。回头秋收的时候，一并还了就是。”
黄进峰的眉毛跳了跳。
没答话。
赵衡林认为自己的提醒已经到位了，也就不再多嘴。
他知道，黄进峰把自己的话给听了进去。
至于听进去多少，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这个，赵衡林管不着，也管不了。
他已经仁至义尽，做到自己能做的最大的力量。
寨主们的会议到了这里，也算是告一段落。
赵衡林和徐昌林二人，拿出宜开司的员工合同。和那些愿意下山修筑大堤的寨主们，一一签订。
当寨主们看到上面的月薪和待遇时，纷纷瞪大了眼睛。
不敢置信。
赵衡林道：“这是我们宜开司普通员工的待遇。诸如老员工之类的，待遇会不太一样。不过你们算是临时工，修筑完大堤之后，还要再回山上的。所以待遇就有些低。希望各位不要在意。”
赵衡林接着道：“另外，路引和文牒正式的发放，和开耕山田一样。得等到大堤正式修筑完毕，才发放给诸位。这一点，希望各位寨主明晰。”
寨主们已经被高价的月薪和优渥的待遇，给冲昏了头脑，连连点头称是。
不过冷静下来细细一想，觉得赵衡林也是怕他们拿了文牒和路引后，不愿下山做事。
倒也是情有可原，可以理解。
毕竟彼此之间都不熟，有些防备也是可以理解的。
黄进峰在拿到那份员工合同时，是看不懂的。
他并不识字。
还是万大娘念给他听的。
在听明白之后，黄进峰才知道，为什么那么多的寨主都欣喜若狂。
换做是他，也想雀跃。
可强烈的自傲不允许他这么做。
黄进峰默默签了合同，小心收起了自己的那一份。
心里却不得不对赵衡林感到佩服。
到底是做大了生意的赵衙内。心思细密如此，实在令他敬佩。
可到底还是有几分不甘心。
同为男人，难道自己就不如他？
黄进峰转念一想，自己管着偌大的山寨，也不能说是一无是处。
只能说，自己在谋略上，的确比不过这位衙内吧。
这样一想，黄进峰的心里，又好受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