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半晌回了顾宅,罗氏让厨房预备了一桌子明娇爱吃的菜,她依旧没胃口,心口一阵阵地发堵。在顾长安面前不好表露,此时四下无人,越想越不对劲,以她对谢尘的了解,他这两日的举动有些反常。
有闲情逸致爬山不说,还指挥小厮砍桃树。前世谢尘何曾做过这些?记得刚成婚时,谢府后院一片荒凉,管家说主子没时间打理,她便亲手操持起来。
所以到底哪儿出了问题?
前世谢尘大部分时间在军营,有时回府,也要在书房忙上一阵,总有处理不完的军务,见不完的人。
今日竟听说谢尘因总理刘家堡没去军中,这就耐人寻味了。没人比她更清楚,谢尘多想建立军功,报效国家,他常说‘我大周好儿郎就要戍守边疆,奋勇杀敌,保护大周百姓’,这也是她喜欢谢尘的原因。
时刻想建功立业的人,怎会放弃进入军中的机会?
如今又搬到隔壁,联系起来,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对她还未死心!
明娇一阵后怕,她明明已经说得那样明白,也提醒他去找心上人,这人怎还贴上来?
越想越头大,明娇理不出头绪,索性不想了。
明娇给崔冰写了一封信。不好直接问她跟徐晃的事,只说让她继续帮忙留意白少卿的动向。写完信,明娇也乏了,便歇了觉。
这一睡竟做了个奇怪的梦。
荒凉的院落杂草丛生,灰扑扑的院墙的一角,竟有一坐孤坟,坟前跪着一人,那人着白衣,头披发,右手举着个酒坛,仰着头不停地灌酒。
看背影倒有些像谢尘,只是谢尘从不会如此衣冠不整,而且他不嗜酒,即便喜欢的桃花酿也是浅尝辄止。
把坟修在院子里,日夜不分离,这得是多爱一个人,才会做到这种程度。
明娇有些嫉妒,随后苦笑了一下。
那人即便是谢尘,葬的也不可能是她。前世她苦等一月,从期望到绝望,耗尽所有激情与耐心,也没等来的人,怎会在她死后为她守墓?
她生的时候得不到他的心,死了更是妄想。
正感慨着,虚空伸出一只大手攥住明娇的脖颈,她喘不过气,胡乱挣扎起来。
“姑娘,姑娘。”
丹青用力摇她,明娇这才醒了,人还是懵的,额头上大汗淋漓,脸色灰白。
丹青唬了一下,摸她额头并不发热,又问,“姑娘,做噩梦了?”
明娇浑浑噩噩地点头,因为梦里濒临死亡的感觉太过真是,缓了一会儿还是心有余悸。
丹青一面扶她坐起身,一面递过茶盏,“姑娘,喝一口,压压惊。”明娇就着她的手,抿了一小口。
也不敢问姑娘梦见了什么,丹青给滴珠打眼色,平日她最能逗姑娘开心。
滴珠心领神会,“姑娘若是觉得隔壁烦得慌,过两日可请泥瓦匠来,把院墙加高,眼不见心不烦。还有,姑娘若梦见不洁的东西,可请和尚做场法事,去去晦气,听说明潭寺的和尚灵验得很。”
闻言明娇终于有了反应,“这个好主意。”过些日子便是十月初一,她要去明潭寺给阿娘送寒衣,顺便做场法事,若有缘,还能请了一大师解卦。
白少卿曾追随了一大师多年,说不定到时能见到白少卿。
明娇终于舒展了开眉眼,不忘捏了捏滴珠圆圆的脸,“你说得对,眼不见心不烦,这几日就把院墙给我加高三尺。”做了决定,明娇长出了一口气,大有花开月明之感,连着晚饭都多用了半碗。
接下来的两日,明娇忙得脚不沾地,先是小马掌柜请她示下。
因崔冰的宣扬,这两日来了好些宛城的贵女,金凤阁铺面小,有些施展不开,贵女们来了站的地儿都不够。还有老街路窄,车马也无处停放。
所以请示明娇,能不能赁一处新铺,铺面至少要比现在大上一倍,位置也要好,最好有位置停放车马。但金凤阁是姑娘生母留下的嫁妆,不知姑娘舍不得把铺子兑出去。
明娇一目十行地看完小马掌柜递上预定单子,光宛城就预定了四十多套头面,再加上嘉林镇的老客户,竟有七八十套之多。比寻常年节预定的也不差,可见换铺面迫在眉睫。
小马掌柜的提议很好,之前她也有换铺面的打算,只是没想到金凤阁发展得这样快。
明娇略一沉吟,道,“既然如此,就把金凤阁与旁边的锦皇阁合成一处,金凤阁再另寻铺面。小马掌柜,这两日你操劳些,找个信得过的经纪,选一处旺铺,定好了我过去看。”
小马掌柜说好,“大姑娘放心,小的一定办好。”心中也对明娇又高看了一眼,大姑娘不但心灵手巧,果敢决绝,又有识人之明。如今整顿铺面也是大刀阔斧。虎父无犬子,大姑娘才14岁,竟得有如此气度,日后必青出于蓝。
他喜色都表现在脸上,明娇也不介意,谁都是一点点成长的,她重活了两世才有今日的城府。“新铺开张要有新气象,这两日我再画几幅图样,还要麻烦小马掌柜多长眼,哪里不合理及时指出来。”
送给崔冰的那套头面,小马掌柜做了调整,原本为了追求坚固,她设计的是半包宝石,小马掌柜改为六爪抓包,既坚固也更美观。
小马掌柜连说不敢,上次时间紧,未来及请示,是他擅作主张,“姑娘有马良之才,小的怕做不出姑娘的心思,到时叨扰姑娘,请姑娘莫怪。”
提到制作首饰,小马掌柜眼里有了光,瞬间想到大姑娘之前的一副头面样子,就有十几种改法,若再画几幅,他能保证这次的套头面样式各不相同。
送走小马掌柜,明娇让丹青请管田庄的梁贵进门,他婆娘管小厨房,也是明娇母亲的陪房,是明娇信得过的人。
梁贵五十出头,浓眉大眼,精神抖擞。
明娇先问了他家里几个孩子,在哪里当值,这才问了这几年田里的进项。
梁贵不敢马虎,递上账簿,一项一项地解释,“姑娘这些陪嫁都是良田,奈何这两年干旱,田里收成比往年差上不少,小的让人中了耐旱的沙枣树,这才好了些。”
他管庄子数十年,颇有些新得,这次大旱,虽然减产,但守收成比旁人还是要好。所以他不担心大姑娘发难。
他的婆娘也不止一次提过,别看大姑娘才14岁,自打及笄后,管家很有手腕,让他一定时刻警醒,不要犯糊涂丢了差事。梁贵这个自信还是有的,就城西那片庄子,没有比他打理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