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婴齐骨子里还是不服输的，溺水带来的阴影反而激发了她的斗志。一群小朋友趴在岸边在教练的指挥下练收翻蹬夹扒手抬头换气。赵婴齐看得多了，自己也想试一试，吸一口气，抓着栏杆让自己漂起来。试了几次，也就仅限于此了。那些小朋友都像小鸭子一样扑腾扑腾游远了。
小艾即使游累了也坐在深水区那头休息。赵婴齐叹口气：今天的目标头发弄湿就行。她抓住边缘的不锈钢栏杆一步一步往深水区走，水到胸口的时候，她感觉喘不过来气了，也就停下了。握住栏杆，下着大不了一死的决心沉入了水中。等她站起来抹着脸吐着水咳嗽时，她以为自己穿越了：周达则坐在岸边，抿着嘴看着她笑得肩膀一抖一抖的。
“我看今天这水不多，你就别再喝了。”
赵婴齐掬一捧水泼他，正好身旁有几个少年在水里嬉戏，水浪涌过，赵婴齐晃了几晃，还没抓住栏杆呢，周达则跳下水抓住了她肩臂。
两人都穿着泳衣，周达则身上的腱子肉凸起着，赵婴齐不禁多看了两眼，随即又推开了他。
周达则笑笑，忽略她脸上的红晕：“阳阳学得很快，动作很到位。”
“你会呀？”
周达则呵呵笑：“我看这池子里除了你，都会。”
赵婴齐又气闷不已。“我正在学呀。”
“跟谁学的？”
赵婴齐冲对面岸上站着的阳阳的教练。
“隔着这么远，你偷学的呀？要不要找个私人教练。”
赵婴齐瞄向挨边水道里，一个俊美男子在手把手教一个女子做腿部的动作。
“人家有学生了。”
“我没有呀。”
“我还是自己慢慢琢磨吧。”她没那个勇气去相信周达则，他把她故意摁水里喝几口水戏弄她倒有这个可能。
“周警官？”小艾游过来，“真是周警官，我说哪个帅哥跟婴齐聊天呢，原来是你呀，你来了正好，教教她吧。”
“你游得也不错，仰泳，蛙泳，我看还有狗刨式的。”周达则噙着笑。
“我都是自创的，动作不标准。你把你家婴齐教会，我省得操心了，我在那边游着还得回头时不时地看看她。你来了，我放心再游几圈去了。”小艾冲赵婴齐眨眨眼，像一条鱼似的滑走了。
“别拖累你的朋友，我教你，两天就能学会。”周达则笃定地说。
赵婴齐却在想如果再和周达则纠缠不清了，上次那样的事会不会再次发生。还有小艾为什么还说她是他家的，她都已经明确告诉她，两人不可能了。
“周达则，我不想我平静的日子再起波澜。”虽然两个人不合适，但他让她改变了观念。以后再有人介绍了，她不再用敷衍的态度对待了。
她扶着栏杆往回走。胳膊却被人扯住。她回头，周达则用她曾经见过的训人语气说：“赵婴齐，我不会再放手。”
赵婴齐突然被扯离了栏杆，并被周达则拖着往深水区走，她顿时手脚没着没落，手不由自主攀住了周达则的脖子，晃动的水浪带来的晕眩感，深水区带来的窒息感，她叫都叫不出来。渐渐脚踩不到地面了，她几乎全身都贴在周达则身上，哆嗦着不停喊周达则的名字，意思是不要把她淹死。
周达则把她送到无人的边缘：“手扒着。”她环住周达则脖子，怎么也不松开。周达则一手攀池沿，一手掐住她的腰：“你得先克服对水的恐惧，你别怕，松开我，顺着水，放松自己。”
赵婴齐反而搂他更紧了。仰头看到救生员坐在高高的梯子上，赵婴齐冲他大喊：“救命呀！”救生员坐着一动不动对她笑笑。
“我在呢，我保证一口水都不让你喝，好不好？你先松开我。”
“不。”
“你是借怕水的理由，其实是想占我便宜吧？”
赵婴齐又羞又怒，转身攀着池沿，想爬上去，却没有更多的力气，上去的扶手就在不远处，她一点一点挪过去。周达则在她身后护着：“放松，借借水的浮力，胳膊不用那么用劲。”
赵婴齐抓住了扶手，长出一口气，踩着台阶往上走。
“赵婴齐，你勇敢一些，我在这给你兜着呢，你怕什么？”
赵婴齐如刚出娘胎的小马驹，浑身湿漉漉的，腿脚不稳地站着，脸上不知是泪还是水：“我怕你。”
她洗了澡换了衣服坐长椅上看阳阳豆豆在水里游玩，像小蝌蚪一样可爱，愤懑的情绪才缓缓舒解。
小艾在水里对她招手：“怎么上去了？学会了？”
“不学了，放弃了。”
小艾歪头看看她：“我去问问周警官去。”
赵婴齐趴水边恳求：“小艾，回来。别问，我们已经结束了。”
“你们？你下来追呀。追上我就不去。”
赵婴齐远远看到小艾和周达则抓着水线在那有说有笑的，她叹口气把玩手机。赵仲年打过来电话时，她几乎是秒接。
“婴齐呀，放假了吧？”
“嗯。”
“假期都准备做点啥？”
“给阳阳报了两个兴趣班，天天接送，别的也没什么事。”
“那就是有空了。有空了就来看看你二婶呀。”
没放假说忙，放假了再说忙吗？赵婴齐确实找不到借口不去了，赵仲年的语气也颇带埋怨。
“我明天晚上去。”
赵婴齐挂了电话，想着去超市买点芝麻去，赵仲年爱吃焦馍，她做几个带着。阳阳的课程正好结束，她让阳阳自己去男部冲洗换衣服，她找小艾。
小艾还在水里，周达则不见了。
“你没胡说八道吧？我先回去了。”
小艾笑：“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
雨气隔着帘子蔓延过来，门厅里困着被大雨阻挡在这里的人。地上的水已经能漫过脚面了。水滴砸出一个个皇冠，冒起水泡顺水漂远，忽而破裂不见。赵婴齐记得从哪里看过，下雨出现这样的水泡表明最近几天都会下雨。
“妈妈，我冷。”阳阳抱着胳膊说。
他们出来的时候短袖短裤，还没带雨伞。赵婴齐找出浴巾，浴巾也是湿的。赵婴齐让阳阳坐自己怀里搂着。她自嘲笑笑，真是相依为命，互相取暖。
忽然有人喊她的名字，阳阳比她早一步看到人：“是周叔叔，在那里。”赵婴齐顺着阳阳指的方向看。
周达则撑着雨伞站在门口对他们招手。赵婴齐犹豫一秒，抱着阳阳走向他。在周达则的护送下，她和阳阳滴雨未淋。而周达则，露在座椅处的肩膀上，衣服尽湿，水珠顺着胳膊淌。车内开着暖风，但身上有水，还是会冷的。赵婴齐递过浴巾：“先擦一下吧。”
周达则擦几下还回来：“有阳阳身上的味道，香香的。”
“妈妈的味道。花朵的浴巾是妈妈的。”
“是吗？阳阳肯定比妈妈香。”周达则对着阳阳笑，却对她挑挑眉。
“送我们回家吧，谢谢。”
“妈妈下命令了，咱们回家了。”
赵婴齐这股子气拐过转角就咽了下去。照这样的天气，明天阳阳上午武术队早班是上不了的。那么趁上午的时间做焦馍，下午不耽误去赵仲年家带着。
“先送我们去超市好吗？”
“好。”
从超市出来，周达则又送赵婴齐回家，一口气送到了电梯里。他全身上下滴着水，一手拎着塑料袋，一手艰难地合伞。
“上去换身衣服吧，你的衣服还在这呢。”
周达则瞅着她眨眨眼笑了：“你真心挽留的话，我却之不恭了。”
回家以后是一阵手忙脚乱，三人又重新洗浴，赵婴齐要带阳阳洗，周达则说，儿大避母，他带阳阳洗。阳阳也说和周叔叔一起洗。给两个人找了洗澡用的东西，她才去另一个淋浴间。出来时，周达则坐在沙发上在给阳阳吹头发。洗衣机上的衣服她拣出阳阳的内裤时，也发现了周达则的，她脑子轰一声，镜子里的自己脸红到了眉梢。洗几把脸才稍稍缓解，赌气似的都扔进了盆里。别的一股脑撂进了洗衣机里。
收拾利落后，阳阳说饿了。她看周达则逗着阳阳，没有要走的意思，外面的雨也一直没有停。饭做了三个人的。
吃了饭，周达则去洗碗，赵婴齐去翻手机，看阳阳的武术队是什么情况，这样的天气还让去吗。果真，今天不去了，什么时候去另行通知。有一条主干道内涝严重，过不了车了。她翻看朋友圈，都是些水淹没车轮的视频。
她给小艾打电话，她说她出来没多久，她也上来回家了，正准备睡觉呢。她又想问给周达则胡说没有，碍于周达则在这，也就作罢。
阳阳这些天睡眠很好，中午睡了，晚上也睡得早。赵婴齐觉得是累的了。她也不想逼孩子这么紧，学学就行，学不会了就当玩了。
阳阳睡了，衣服洗好晾出来了，赵婴齐也想去躺会，看看窗外，雨还是像一条线一样直上直下。撵周达则走的话，她说不出，何况他回家的路也有积水过不了车。
“你不上班吗？”赵婴齐随口一问，这句没要赶的意思。
周达则呵呵两声，没有接话。赵婴齐回头看他，他已经在沙发上躺下了，手里翻着一本书。
赵婴齐也就回卧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