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参第一次跪这种东西,没什么经验,才三日,膝盖处最里层的白布已然被血浸红。正左右为难,歪头却见商陆纹丝未动,只得咬牙硬撑。
让他没想到的是,即便他硬撑,也不过才多撑了两日半。
商陆看着倒在自己身旁的人,眉心一皱。
过了许久,屈舀才闲逛般挪步过来。
挑眉看着玄参道:“你让冰蟒叫我过来,就为这?”
商陆疼地说不得太多话,麒麟角抵着血肉磨到骨头时连喘气都疼,“你把人带回去吧。”
屈舀不大情愿,抄手懒散回他:“不必这么麻烦,他还有四日未跪完呢,等人醒了接着跪就是了。”
商陆直视前方,眼珠未动过分毫,“我替他跪完,你把人带回去。”
屈舀为难,“那喂药的事情,不就落在了我身上?”
“我可以不吃。”
不吃?不吃商陆不得把这涿山闹个天翻地覆?
屈舀想了想,觉得还是别把人逼得太紧的好。
更何况,商陆纵火一事,确实和玄参的关系不大,罚也罚了。
“得。”屈舀一只手便提起玄参的衣领,将人扛起,朝南苑走去。
临走也不忘提醒商陆:“那就是还有八日,对了……”
屈舀话说到此处顿了一下,回头狡黠一笑,“明日有雨!”
商陆终于动了动眼珠看他,笑道:“不是下刀子,还真是谢谢师尊了!”
嘿!是真的有雨,又不是他让老天下的,虽说他也可以吧。
膝盖处微微刺痛,玄参拄着床坐起,环顾四周是熟悉的环境,这才知晓是回了南苑。
“醒了?”
玄参抬眼看向来人,“梁师伯。”
神思回笼,想起昏厥之前他和商陆原本还在受罚,不由问道:“我师尊呢?”
“他还在麒麟台上跪着呢。”
闻言玄参就要下床。
“你做什么?”梁兆急忙按住他,“你这腿伤到了骨头,封印刚消除不久,不比你……没那么快好。”
梁兆差点把玄参真身说出来。
玄参没注意到梁兆吞字,只道:“我还没有跪完。”
梁兆急忙将人按住,“不必了,商陆替你跪了。”
闻言玄参错愕抬眸,结巴道:“为……为什么?”
梁兆被他问得一头雾水,“什么为什么?本就和你关系不大,他想跪就跪喽。”
“可……”
那商陆岂不是要跪完十二日半?
他撑到五日都已是极限,只五日石纹就能磨掉皮肉伤到骨头,再添五日,怕不是骨头都要磨掉。
“我可以自己跪完。”玄参认真道,他并不想领这份情。
梁兆靠在桌边瞧他,神色不明,“师尊他带你回来那日就给你解了封印,如今你再跪也是不痛不痒,没什么用处,你还是省省力气吧。明日还有早课,别忘了。”
说完梁兆离开了南苑。
第二日清晨是梁兆来给他送的药,这人站在台下,倚着台沿笑道:“来,师弟,吃药了。”
商陆腿一直在抖,估摸着这几天应该是磨掉了皮肉,到骨头了。故而也不提不起气来和人多说,瞪了他一眼。
临梁兆人走,还是问了句:“他怎么样。”
“没事,小伤。”梁兆收回药瓶,心道:没准今天下午就能来看你。
午后,散云聚集,天一寸寸暗下来。
远处山风起,吹得台上人长袖猎猎。
过了会儿,大雨倾盆而至。
商陆闲得无聊,试着突破椎骨处的封印,痛意顺着那处蔓延开来,却不见松动。
唉,屈舀这天下第一仙师的名号还真是实至名归。
冰蟒察觉到他的意图,爬出来,懒散地趴在他肩头问:“你想做什么?”
山雨冰凉,也就是这种时候能让它想起北极莽苍。
“难得下雨,我想玩玩儿这……”商陆低头看了腰间缠着的银线,他还不知这是个什么东西。
冰蟒道:“这是九渊千年蛟龙筋经过淬炼制成的。”
千年蛟龙,商陆看着万年冰蟒若有所思。
冰蟒一尾巴甩在他背上,寒意入骨,商陆错开了目光。
“我借你。”
说罢,冰蟒爬过他胳膊,缠上他手腕,口咬蛇尾,变作一冰晶手环。
商陆拽下腰间细线,缠于食指,他不喜欢玩鞭,这线他觉得另有大用。
商陆将线甩出去,冰霜顺着细线跟出去,遇到雨滴,瞬间冻结在空中。
线条在空中借雨珠转了数次方向,才转回商陆手中。
还行,就是冰蟒的东西不怎么愿意受他控制。
商陆道:“冰蟒,看到台下的盘龙柱了吗?”
五根盘龙柱伫立下方。
“应该够不到。”
太远了,即便能拉伸,也不一定能够得到那么远。
“不,这线韧劲很强。”
冰蟒依旧有些犹豫,“若是断了……”
商陆眸光闪烁,“那它就不配跟着我。”
也罢,只是个千年蛟龙筋而已。
商陆借冰蟒的灵气凝于掌心,通与食指,爬上丝线。
细线穿过雨滴,借水化冰,直至五根盘龙玉柱,接连缠在柱身,尾端回到商陆手里时,他能感觉这线快要断了似的。
好像可以,商陆心中一喜,手掌一攥,稍微往后拽了一下。
这线拉得太长了,空中细线绷紧,表面附着的冰也有裂开的趋势。
终于,就在他以为这线快要绷不住的时候,五根盘龙柱轰然坍塌。
碎冰落了一地,细线瞬间绷回商陆手中。
商陆:“……”
“不关我的事吧。”
冰蟒变回蛇形,趴在他手腕处抬眼看他,“你说呢?”
说罢,化作一缕蓝烟,回去了。
商陆看着手里的丝线,重新缠回腰间。
这线刚柔并济,是个绝妙的宝贝。
待远处尘烟被风雨吹散,雨雾后的人影才显现出来。
看着眼前倒塌的五根擎天柱,玄参无语至极。
撑着伞绕过一地的残垣,飞身上高台,在商陆身旁站定,将一半伞送到他头上,从怀中摸出块锦帕递给他。
玄参低头看擦脸的人,冷声道:“师尊倒是玩得不亦乐乎。”
亏他还担心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