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下了一整夜的雨，淅淅沥沥地下着，直到清晨，雨才渐渐停了下来。
气温骤降，今天只有18度，而昨天38度。
林池被雨吵的一夜没睡，刚有点睡意，电话打了进来，吵闹，烦。
她看了一眼来电显示，一串号码，不认识，懒得接，直接挂断。而铃声锲而不舍。
真是太讨厌了。
她接起，那头严肃而又沉稳有力的声音响起：“你好，我是东城派出所民警余凡，你今天有空来所里一趟吗？”
哦，迟钝的脑子反应过来，是那个案子。
“我一个小时后到，可以吗？”她的嗓音还带着刚起床的沙哑，以及破音。
“行，来了找我。”话筒那头，干脆利落。
挂了电话，又给曾有钱拨个过去，他也刚接了通知。林池跟他约好时间，等他上门来接。
坐起身，清醒了足足一分多钟，一夜没睡，头疼。
手机震动，又短促响了两声，是微信消息。
她打开，是业主，咨询设计图什么时候能交稿，她想了想，回句：今晚。
关了聊天框，往下拉，在最下面，是他。信息停留在半个月前。
江词：等我忙完再去找你。
她对着聊天框，发了会呆，然后连着之前的信息一并删除。
谁他妈要等你。
在派出所见到余凡，高高瘦瘦，小麦肤色，大眼睛，高鼻梁。用刘可的话说，属于美男子。
林池觉得还行，过得去，主要吧，给人一种很安全，很踏实，很有能力的错觉。
“你们是怎么打算？”余凡握着笔，对着林池扬了扬下巴：“调解吗？”
林池说：“调理他们愿意赔钱吗？”
余凡笑了笑：“这家人出了名的老赖，赔钱，想都不要想。”
“那要关的话能给他们关多久？”坐在一旁的曾有钱急不可耐，插话。
余凡看了他一眼：“故意毁坏财务案数额较大，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罚金，数据巨大或者有其他特别严重情节的，处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
“那我们这100多万，是不是属于数额巨大？”
“你说100多万就100多万？”余凡迟疑了下：“到哪啥玩意地方来着，进行啥鉴定来着，看看市值多少。”
“那关起来赔不赔钱？”曾有钱最主要关心的是这个。
“我还没说完你急个锤子？”余凡瞪了他一眼，接着做出令人大跌眼镜的事，他在翻箱倒柜，手忙脚乱之后，最终在柜子最底部抽了本书，书页有点儿发霉，味道刺鼻。
他毫不嫌弃地翻来翻去，然后照着念：“根据《刑法》第三十六条第一款的规定，使被害人遭受经济损失的，对犯罪分子除了依法给予刑事处罚外并应当根据情况，判处赔偿经济损失。”
林池皱了皱眉，没听懂：“什么意思？”
余凡挠了挠头：“民事赔偿可以直接像法院提出附带民事的赔偿诉讼。”
还是不太懂。
余凡将手中的书丢进柜子，一本正经地说:“要不然，你们上百度查查看？”
曾有钱的面部表情略显扭曲。
“冒昧地问一下，警察同志，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工作的？”林池忍耐再三，还是忍不住问道。
“上个月，刚考进来。”说着还挺自豪，咧嘴笑着露出一口大白牙。
“哦。”林池和曾有钱面面相觑，同时震撼地坐直了身。
好好的店铺，从外到内，砸的稀巴烂，那些高档装修材料，以及进口的涂料，还有存着上千稿图的电脑，都砸烂了。
两人站在店门口，这会天气也挺配合，大风刺拉拉地吹着，最后半块玻璃抵挡不住，“啪”碎了一地。
林池裹紧了外套：“现在怎么搞？”
曾有钱狠狠吸了口烟，再吐出：“等着他们赔钱一时半会也是不可能的，而且我们店的名声也被他们搞的极臭，现在一个单也接不到。”
施工队的头儿程杰抱怨：“当初不让你接这个单，你非不听，钱少屁事多，给他们装修可以说一毛钱也赚不到，还倒贴。”
业务员孟涛附和：“为她们这一家，我一天到晚恨不得跑上七八回，大半夜一个电话甩来让我立刻马上过去。我去他妈的，他以为她花一百万装修呢。”
曾有钱点了一支烟，看着众人：“还有要说的吗，有什么不快，一块吐出来。”
刘可慢吞吞地说：“接这个单子的时候，就感觉这个人事多，林姐也一直不同意接，要不是她，也不可能从楼上摔下去，还摔断了胳膊。”
曾有钱看向林池，扬了扬下巴：“你呢，你也有什么牢骚要发吗？”
林池摇摇头：“没有，现在不是开批/斗大会的时候，而是我们工作室后面要怎么发展，店砸了可以重新装修，但是口碑一旦丧失，以后的路怎么走。”
“怎么走，不干了呗，现在谁还敢找我们，网上都骂我们是装修界的一泡臭狗屎，之前找我们装修过的，都在网络上骂着呢，各种找毛病，要赔钱，真是墙倒众人推。”
曾有钱狠狠地吐了口烟，斩钉截铁地说：“转型吧。”
“怎么转？”
“顾业集团是这几年刚兴起的一家房地产公司，也涉及市政公用工程施工、桥梁工程施工，建筑装修装饰工程。”曾有钱将手上的一堆资料甩在茶几上，接着说：“他们有意向跟我们合作。”
林池诧异：“怎么可能，我们这么小的一间工作室，他们会看的上？”
曾有钱苦笑：“是看不上，他们想收购我们。”
“顾业的总部在z市，我们要去？”
曾有钱颔首：“应该是。”
天将黑未黑时，细细密密的雨水砸了下来，整个城像是被蒙上了一层沙，颇有种江南的错觉。
林池站在酒店门口的路灯下，抽着烟，看着雨。前几年情绪特别不稳定，要靠着药物镇定，后面发现药还没烟来得实用，吞云吐雾，会让人有点儿迷失自己，这种感觉棒极了。
只是近两年情绪稳定，她就很少抽了，毕竟抽多了烟，口腔会有异味，牙齿会变黄，手指也会变黄，会很丑。
宁愿狰狞着死去，也不愿丑陋着老去。
只是今晚心情不好，她急需要镇定。
打开手机，曾有钱发的定位，月上树梢，一家很高档的酒店，今晚要见顾业的老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