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临时找个借口说自己头疼不去了？不行不行，这不更叫人怀疑了吗？
冯曲心中的怀疑越来越深，他用隐晦眼神将楚令瑜从头到脚审视了一遍，又确实没发现丁点破绽。
楚令瑜僵在原地，两条腿像生了根的数似的扎在地上不能挪动，内心简直比在乾阳殿还慌张。
幸好这时走廊另一头飞快跑来一个侍卫，单膝下跪抱拳，急急禀告：“殿下，刺客自尽了，恐怕坚持不了多久了。”
冯曲一听出了岔子，也顾不上这么多了，“快去看情况。”
楚令瑜心下一松，也跟在后面，幸好太子人高腿长，她还跟得上步子。
她以为刺客会被关在暗室或者某个牢笼中，却从没想过东宫里居然会有座地牢。
楚令瑜顺着台阶走下来，看到眼前的场景时再度傻眼了。
地牢用石头砌成，壁上悬挂着油灯，光线昏暗影影绰绰，越往里就越幽深，延伸到看不到尽头，无端营造出一种阴森感。
一路往里走，楚令瑜悄悄观察环境，石壁上有些暗色的痕迹，像是被血水浸透又干涸而留下的，似乎能想象这里曾经发生过多惨烈的审讯。
一缕微风拂过呼呼轻响带来浓烈的血腥味，混杂着远处传来的犯人的哭嚎，好似地狱里的冤魂在哭泣，楚令瑜蓦的打了个寒颤。
楚令瑜恨不得立马折身回去，却不得不提着发软的腿继续朝里走，迎面而来两个黑衣人，他们挟着一个人昏迷的人，那人满身伤痕，血水浸透了原本的衣裳，像死狗一样被拖走，双腿耷拉在地，留下两道血痕。
楚令瑜脚下一滑差点跌倒，被身旁的宁安及时扶住。
“殿下？”他有些疑惑。
楚令瑜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她只是个闺阁姑娘，连只鸡都没杀过，乍一碰到如此刺激的画面，面色发白险些就吓晕过去。不过就算现在没晕，她的情况也不怎么好，她觉得自己要绷不住了，胸口直犯恶心，胃里翻滚想吐。
同时她心底忍不住咕噜咕噜冒出疑问：这么恐怖血腥的地牢真的是她那如清风朗月般的太子未婚夫设置的？
楚令瑜以为自己坚持不住，没想到她居然硬是跟着宁安到了用刑地点。
刺客已经被从刑架上放了下来，折磨得不成人样，满是血污躺在地上缩成一团，身体不由自主地抖动着，可以想象他经历了多么痛苦的审讯。他嘴唇黑紫，嘴角挂着血痕，看来是服毒了。
“殿下，他的毒无解，最多一盏茶就没救了。”冯曲上前屈身察看后，语气像凝了层厚厚的霜。
负责审讯的人也齐刷刷跪下，膝盖在地上砸出“砰”的一声巨响，“属下没及时发现他藏了毒，请殿下责罚。”
用刑的人自然有手本事，能把人折磨得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再硬气的人也熬不过他们手下的这些刑具，是以为了防止泄密，杀手死士大多都会□□，万一不幸被生擒用刑，熬不下去时就服毒自尽。
他们抓到人，第一时间就卸掉他的下巴，再搜毒-药，杜绝对方自尽的可能，这一回却疏忽了，只搜了嘴里的毒囊，没想到他手臂内侧的皮下还藏了一颗，是以叫他自尽成功。
楚令瑜双手负在身后，抿着唇，感觉空气混杂着血气，呼吸起来粘稠得令人不舒服，眉心微皱，在昏暗的光影里显得十分冷肃。
冯曲却会错了意，以为太子是对他们办事不利的不悦，一双利眼射向刺客，“殿下来了，你还不快交待是谁派你来的！”
刺客这才从半昏半醒的状态中清醒过来，动作迟缓地偏偏头，有气无力地撩起眼皮，眩晕的眼神盯着楚令瑜看了几息，好似在确认她的身份，待看清之后，他却毫无预兆地暴起，五指成爪利刃一般朝楚令瑜的要害处袭来。
他动作之快，楚令瑜根本来不及躲，甚至都忘记了眨眼躲避，就这么直愣愣地站在原地。
瞳孔骤缩，眼前的一幕被无限放慢，她却动不了。
其余的人还跪在地上请罪，也来不及阻拦，身边的宁安又不会武功。就在刺客的手快要碰到楚令瑜时，一柄剑鞘瞬间横伸过来截住了他的手，顺势转了一圈，乌桓用剑鞘朝刺客胸前狠狠一击，人被拍飞出去砸在了地上，点点雪沫溅到了楚令瑜的衣摆上。
刺客本就是强弩之末，他不过是临死前再博一博，本来也没抱多大希望会成功，只是碰个运气，万一成功他也死得其所了。
乌桓收了动作，抱剑沉默地站在太子身后，为他保驾护航。
楚令瑜还沉浸在刚刚的刺杀中没回过神，好像惊吓到极致后，她反而做不出反应。
之前一直没发现这人的存在，对于他突然冒出来在关键时刻救了自己一命感到十分震惊，不过她今天经历了太多事已经麻木了，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但在别人看来，却成了太子胸有成竹、临危不惧，气势天成。真不愧是太子殿下！
冯曲先前感觉太子有些不对劲，这份怀疑现在也渐渐消散了。
这确实是太子！
楚令瑜还不知道冯曲起疑的事，地牢没有阳光，只有壁上的油灯晕出虚渺的微光打在太子冷硬的脸上，在周遭充满血腥恐怖的刑具和血迹的背景下，愈发显得她深不可测捉摸不定。
过了许久，楚令瑜漠然开口，声音有点涩：“谁派你来的？”
刺客本就油尽灯枯，胸口处的伤还没好又被乌桓重伤，虚弱地躺在地上，鲜血不断从他的嘴角溢出，连带着含混了他的声音：“是……是秦、秦家派我来的。”
说完他就彻底没了气息。
乌桓上前去探了探他的颈脉，几息后无奈地收了手，回头面无表情地看楚令瑜：“主子，他死了。”
楚令瑜隐约听清楚了一个“秦”字，最近跟太子有过节的姓秦的也就只有那么一家，秦威。
秦家？
这刺客死前最后一刻还想杀她，到了最后都要死了，会出卖他主子吗？怎么看都像是栽赃嫁祸，而且嫁祸的手段还十分低级。
不过这不是她该管的事，楚令瑜冷冷瞥了眼地上的尸体，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去——她怕再不离开这个鬼地方，她真的要吐了。
径自回了太子的书房，将人打发下去关上门，楚令瑜倚着门板腿一软就跌在了地上，捂着胸口大口喘气，冷汗湿透了背心。
刚刚在地牢里被刺杀时她没反应，甚至还能冷静地处理事情，现在安全后，好似经过漫长的传输，她那脑中的神经才终于有了知觉感到阵阵后怕。
她刚刚差点就把小命交代在那里了。
她还这么年轻，才不要就这么死了。
想想今天变成太子后，她过得是什么日子啊！简直无时无刻不再挑战她的神经。
还有真正的太子似乎也不是她以为的那么风光霁月。从恐吓五皇子到建立地牢，哪一件事是君子该干的。
两天前她接到赐婚谕旨时还以为自己终于苦尽甘来，等嫁给太子之后就能过上美滋滋的日子，现在，她觉得能顺利活着就不容易了。
不行，得想办法跟太子见一面，最好能想办法解决灵魂互换的事，不然别说美滋滋的日子，说不定哪天小命就要交代出去了。
楚令瑜从地上爬起来，来到书案前，提笔写下一行娟秀的小楷，等墨迹干后裁下一小片卷成一卷捏在手心，这样太子一换回来就能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