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刻他还在乾阳殿上朝,再睁眼时场景居然变成了楚令瑜的闺房,盯着镜中这张绝色的脸,太子眉心狠狠一跳。
第二次了!
而且这一回的情况比上次糟糕十倍不止!
太子感觉脑内有根筋在剧烈地跳动,无时无刻不在挑战他的心性。
惊生慌,慌生乱,一乱便容易行将踏错。
太子深吸口气,闭上眼,先让自己冷静下来,下意识摩挲食指上的扳指,却摸了个空。
他看着纤细匀亭的指骨,秀眉下的水眸渐而幽深,目光缓缓移至窗外,夏日的光白得有些刺眼。
楚令瑜十分聪慧,应该不会莽撞行事,就算她应付不过来朝上的事,只要闭上嘴少说话,他事后也可以补救。
上回她就是如此,希望这次她也聪明些。
太子也只能这般安慰自己了,毕竟他现在成了楚令瑜,什么也做不了。
“姑娘,戴这支玉兰簪还是珍珠簪,还是这支衔珠金步摇?”白露从妆奁里拿出几只簪子。
太子现在满脑子都是楚令瑜穿过去后能不能应付得过来,根本没心思打扮,随便挑了根。
才应付了她,谷雨又抱着两条裙子过来问:“姑娘,你今天想穿哪条?”
太子亦随手指了件,却见白露目露迟疑,“姑娘,这条桃红锦裙跟您刚刚挑的玉兰簪恐怕不好配。”
太子眼神一凝,敛住发散的思绪,语气淡然:“那就换云白色那条吧。”
梳好妆发,白露拿起裙子便要给她更衣,太子平静无波的脸上忽然生出几分尴尬和别扭。
他现在用的是楚令瑜的身体,一个姑娘的身体。
互换的第一天晚上,他将两个丫鬟遣下去避免了沐浴这种尴尬的场面,现在却无论如何也避不开了。
就在白露的手快要碰到他的腰时,太子猛地退了一步,用手隔开她,“我自己穿,你们下去吧。”
“姑娘?”
“下去!”太子沉声道。
白露迟疑地看了他片刻,还是收回了手。
不知道为什么,就从刚刚开始,她又感觉姑娘怪怪的,像是在一瞬间变了个人,跟前天晚上的情况很像。
不过任她怎么猜测,也想不到互换灵魂这么匪夷所思的事情。
将人打发去外间,太子的手勾起腰间的系带,却僵在空中迟迟没有动手。虽说楚令瑜是他定下的太子妃,但到底还没成婚……
一盏茶过去,里面仍没有动静。
“姑娘,您换好了吗?”外间传来白露的声音。
刚刚听谷雨闲聊,说今天要出门赴宴,然而他身上这套是寝衣,不得不换。
眉头拧了好几回,太子才终于下定决心,手指朝下一拽解开衣服的系带。不过他并没有换最内里的小衣,全程也没有乱摸,近乎是小心翼翼地套上了衣裳。
终于换好衣服,他感觉比在朝上跟他那几个兄弟耍心眼还累。
今日是惠郡王府设宴,惠郡王妃五十大寿,邀请了京中有头有脸的人家。
到了惠郡王府,太子被府里的丫鬟引到了后花园,到时已经有不少贵女在场了,或是插花、或是煮茶、或是闲聊,一副鲜妍热闹。
他甫一绕过花丛出现在门口,众人纷纷停下手里动作看了过来,或探究或好奇或嫉妒。
谷雨看着满花园争奇斗艳的姑娘们,再看看自家姑娘,有点担忧:“姑娘,今天的打扮会不会太素了,你看那严三娘,满头首饰,还有那顾大娘子,裙子也是用最时兴的流云纱做的。”
“她们一直跟咱们不对付,往日您总是精心打扮把她们都比了下去,今日您穿得这么清淡,她们肯定会借机嘲讽。”
太子神情微顿,根本不认识谷雨说的那两人,“……不用在意这些。”
这下轮到谷雨不理解了,不开心地嘀咕:“怎么能不在意!您上回用花粉害严三娘抓痒被人嘲笑,出了这么大一个丑,她都恨死我们了,今天有机会,她绝对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来嘲笑您的。”
“还有那顾大娘子,被您引着摔了一跤,也怀恨在心很久了。”
随着谷雨叭叭叭说个不停,太子的眼神也越发古怪起来:这是他那大家闺秀的未婚妻干出来的事?
他正想在花园里找了个空闲的角落坐下,忽见有人朝他走来,满脸笑意:
“还没恭喜楚四姑娘被赐为了太子妃。”
一个姑娘率先开了口,其余人也跟着应和起来。
“是啊,楚四姑娘真是好福气。”
“太子丰神俊朗,楚四娘子也端庄清丽,当真是郎才女貌!”
“往日里我就觉得你行事妥当又才貌双全,还猜你会被哪家抢回去呢,没想到还是太子殿下慧目识珠。”
……
因着楚令瑜身份不同了,好些个以前没什么交集的贵女也纷纷开始恭维起她来。
太子被围在中间,听得很是不耐烦,端着一副不冷不热的表情虚应着。
想他作为太子,何曾经历过这种事,要不是考虑到楚令瑜的名声,他恨不得立马拂袖离去。
就在他快要忍无可忍时,月洞门上的丫鬟通传说虞二姑娘也来了,众人看过去,便见一个身形高挑模样明艳的姑娘端着优雅的步子走了过来。
虞意进了花园,径自走太子面前,笑意盈盈地说:“恭喜你了。”
太子回应了个客套的笑:“都是陛下的恩典。”
虞意抬头看了看园子,处处花木葳蕤,墙根儿脚下有个葡萄架,想起飞了的太子妃之位,她终究还是有些不甘,便邀请太子:“我们去那边说说话儿?”
太子本不想跟这些不熟的贵女接触,但他耳尖地听到有人在感慨说“听说楚四娘子跟虞二姑娘感情好”,既如此,为免被人怀疑,他只好答应下来。
两人离了众人来到葡萄架子下。
“你近来可好?”太子难得主动,模仿着楚令瑜平时的模样,脸上挂了温柔的浅笑开口问。既然关系交好,他这么问应该没问题。
虞意掐了朵花儿在手上把玩,听到这么冠冕堂皇的问候,她表情古怪起来,嗤笑一声:“哟,你居然也会跟我说这种客套话!我恐怕是没有你好!”
太子心下微沉,听她的语气确实跟楚令瑜很熟,也十分了解对方,看来确实是闺中好友,于是他略带歉意地说:“我定了婚事,以后可能不常出门了,还请你见谅。”
太子本是想着,若互换身体的事不能解决他时不时变成楚令瑜,他跟这些贵女不熟恐怕会暴露,当然他也确实不想跟这些姑娘接触,于是用婚事作借口减少会面。但虞意一听刚还挂了三分笑的眉眼秒变了脸,把手里的花狠狠扔在地上,直直盯着太子的脸,眉梢一挑冷笑道:“楚令瑜,你就是特地来跟我炫耀的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