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齐皇帝仰头盯着他，手掌一把拍在了桌角上，发出了闷闷的响声。
外面的人闻声进来，“皇上——”
来人一见是裴朗，脸色一变，连忙回头对身后的人道，“你们不必进来了。”
抱着拂尘的老太监看了一眼倒在青玉大案下面的人，深吸了一口气，心惊胆颤地上了前，“五殿下。”
裴朗拿着书信，抬起手道，“命人送去大晋。”
老太监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颤颤巍巍地接过来，“……是。”
“你……疯，了。”
躺在地上的人还在盯着裴朗喃喃自语。
裴朗低头看了他一眼，走到他身边，缓缓蹲了下去，他盯着老皇帝那张泛着不正常的青紫的脸，轻声道，“父皇才知道我疯了？”
“我早就疯了。”
他低头看着他道，“我们兄弟二人整日吃不上一口热饭，还要日日夜夜被你那些畜生儿子凌辱的时候，就已经疯了。”
北齐皇帝一把抓住了裴钰的衣裳，瞪着眼睛半晌说不出一个字。
裴朗也没在意，他随手拿出一颗红色药丸，轻描淡写道，“裴钰九岁那年，老三在他床上放了一窝蛇，接着是老鼠，再是水蛭，咬得他浑身是伤，没一处好地方。”
北齐皇帝躺在冰凉的地板上，满眼都是那颗红色的药丸，他伸出手，奋力去够，但却怎么也够不到。
“……给，给我！”
裴朗半蹲在他面前，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裴钰现在在大晋受苦，可老三还舒舒服服在牢房里躺着，父皇，可不能厚此薄彼啊。”
“牢房里有点蛇啊老鼠啊什么的，很正常吧？”
“……”
“我在问你话。”
北齐皇帝盯着那颗药，眼球微凸，眼白里满是鲜红的血丝，“正，常，正常……”
裴钰慢悠悠地松开手，任由那颗红色的药丸落在了地上，咕噜噜滚远了。
北齐皇帝像疯了一样，翻过身往那颗药丸那边爬。
裴朗站了起来，一转眼，老太监又回来了。
他身旁还多了个穿着道袍的人。
那人微微笑着朝着他低头，“殿下。”
裴朗扫了他一眼，又转头看向了在地上疯爬的人，“好好看着他。”
刘天师微微笑着点头，“殿下放心。”
“让他别忘了答应我的，给老三的牢房里添点东西。”
“是，”穿着道袍的天师嘴角含笑，顺着裴朗的目光看了过去，又问道，“添了东西后，可要解决了三殿下？”
“不急，折磨疯再说。”裴朗语气淡淡的。
“是，小人明白。”
在地上爬行的人终于摸到了那颗红色药丸，连忙吃了下去，翻过身在地上躺平了喘气。
裴朗扫了他一眼，抬脚就往后面的书架边走。
站在这边的刘天师和老太监连忙低下头来，恭恭敬敬道：
“恭送殿下。”
裴朗走到书架前，轻轻转动机关，书架微微转动，他从那扇门走了进去，消失在了寝殿中。
眼看着他离开后，北齐皇帝才微微松了口气。
他抬起眼睛看向站在那边的两个人，恨恨道，“你们看看，你们看看他有半点正常人的样子吗！”
老太监抱着拂尘不敢说话，那位穿着道袍的天师却微微一笑，道：
“陛下应该高兴啊，五殿下不仅重情重义，爱护兄弟，而且还非常有能力，这是您和北齐的福气啊。”
北齐皇帝气的牙都快咬碎了，福气？
哈！
你是他的人，你当然知道帮他说话了！
疯子，真是疯子，他怎么生出这么疯的儿子！
-
裴朗顺着地道回到了长春宫。
他在屋子里还没坐多久，便有人骂骂咧咧地踹开了门。
那人骂了几句，丢下了一个食盒走了。
没过多久，裴朗关上了门，打开了食盒。
他抬起头往上面看了一眼，从食盒中翻到了一卷小笺。
裴朗扫了一眼小笺上的内容，合了合眼，低低呢喃道，“姜，意，迟……”
她把裴钰关起来干什么。
男子垂下眼睛，将小笺揉成了团。
他不经意地抬起头往上看了看，不仅把人关起来了，还派人来看着他了吗……
裴朗坐在那里，神色阴晴不定。
他将小笺收了起来，正想起身，便听到了外面的敲门声。
“五殿下，五殿下？”
裴朗看向门口，眸光微变。
门外这人他不认识。
宫里他不认得的人，没有人会这样客客气气地叫他。
裴朗站起来，走过去打开了门。
两个小太监带着好几大包东西站在他门口，见他开门，便朝着他行礼：
“见过五殿下。”
裴朗站在门前定定看着他们。
小太监讪讪笑着道：“五殿下，这是送给您的东西。”
裴朗看向他们身后的东西，眉梢微挑，送东西给他？
他看了他们一眼，缓缓往旁边挪了挪。
两个小太监低下头，吭哧吭哧把东西搬了进去。
搬完东西后，又出来对裴朗道，“奴才是内务府的小安子，您以后若是有什么缺的便来内务府找奴才。”
另一个太监也道：“奴才是御膳房的，叫周重一，您若是想吃什么喝什么，来御膳房找奴才便是，或者托个人来告诉奴才一声也行。”
“奴才将吃食给您送来。”
裴朗定定看着他们，神色古怪。
两人也没有多说什么，说完这些，便向裴朗道了别，走了。
看着他们走了以后，裴朗才回到了屋子里，打开了东西。
这两人带来了不少东西，冬天用的厚被子、厚衣裳，上好的炭火，手炉，蜡烛……
裴朗扫了一眼，又打开了另一包东西，里面都是吃食。
刚做好的鸡鸭鱼肉还冒着腾腾的热气，食盒一打开，香气便扑鼻而来。
裴朗面无表情地在里面找了找，找到了一卷书信，一盒糕点底下放着，已经沾上了油渍。
他眼皮子跳了跳，将那封满是油渍的书信打开了。
在看到内容的一瞬间，裴朗眼皮子跳了一下。
这封书信里的语气还算客气。
但实际情况是什么样谁也不知道。
他原本已经派了人去大晋，想让他们移花接木裴钰换回来的，但全都无功而返，说裴钰被硕阳公主关起来了。
而这封信里也说得十分明白了，这些东西是硕阳公主姜意迟派人送来的，她看上裴钰了，所以爱屋及乌，也要对他好一些。
裴朗合上眼睛，修长的手指缓缓收紧，“姜意迟……”
她最不要伤害裴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