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钰睁大眼睛，“为什么不行。”
裴朗微微侧目，虽然没有说话，但那意思已经再明显不过了。
——你昨天看到他都吐成那样了，还想去？
说罢，又抬起眼睛看向了姜意迟，仿佛在说，你也不管管他。
“我那是晕船！”裴钰看一眼便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了，瞬间睁大了眼睛，大声道。
裴朗看起来好像是不信。
却不料裴钰忽然凑了过来，清澈干净的眼睛睁的大大的，盯着他道，“兄长，你老实同我说，裴英是不是已经被你弄死了？”
裴朗蓦地变了脸：“？”
“迟迟说你不会轻易弄死他的，但是你现在又不让我去看，他两只胳膊都断了，满身都是血，肯定已经流血而亡了是不是？”说着，他又往后微微退了退，垂下纤长的眼睫认真分析道，“你肯定已经弄死他了！”
裴朗：“？”
他站在客栈门前，原本面无表情的脸很难得地变了几分，“我没有。”
这对裴朗来说已经算是失态了。
“那你为什么不带我一起去。”裴钰道，“没死你为什么不带我一起去！”
“肯定已经死了，所以你才不带我一起去的……”
说完后，他又低下头，小声嘀咕道。
姜意迟不仅不说话，反而还觉得有些好笑，她抬着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澄澈的瞳眸中明显带着几分幸灾乐祸。
“没死。”裴朗盯着他们，硬生生从牙缝里挤出了两个字。
吐出两个字后，他便转过身，看向了身后的人。
他身后的人都是裴钰来了大晋以后跟着他的，也不知道他们兄弟从前是怎么相处的，看到裴钰这么认真地分析，不由微微怔了一下。
察觉到主子的目光后，才有人蓦地清醒过来，低着声开口解释道，“六殿下，十四殿下真的没事，殿下宅心仁厚，自然不会随意要了兄弟的命。”
这话说的，听得姜意迟都叹为观止。
宅心仁厚这个词竟然还能用在裴朗身上，了不起。
姜意迟多看了那人一眼，不错，很会说话，很有前途。
“宅、宅心仁厚？”裴钰也呆住了，他站在裴朗面前，脑子里不自觉地想到了昨天看到的画面。
虽然是裴英欺负他们在先，但是兄长已经将人折磨成那样了，这怎么也和宅心仁厚沾不上边吧？
裴朗：“……”
“是的。”裴朗身后另一个高高大大的影卫也郑重点了点头，认真道，“主子刚刚还让我们将前线的战报念给十四殿下听，好让他知道他兄长的消息呢。”
“前线？”裴钰立刻道，“前线……裴诚去了前线！？”
姜意迟对北齐有多少个皇子并不清楚，只是幽幽看了过来，这又是哪位，从前咋那么欺负他们了？
“……去了。”裴朗面无表情。
裴钰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他以前从未想过兄长能有这么大权力。
裴诚可是很受宠的。
兄长竟能把他弄到前线去……
“那，那前线的战报如何？裴诚……死了吗？”裴钰又想到了一些血腥的事情，急急地问道。
裴朗直接转了身，抬脚往外走，语气有些嘲讽，“没有，只不过丢了两座城池罢了。”
丢了两座城，他的命倒还好好地留着。
“丢了两座城池罢了！？”裴钰蓦地抬高了声音，“那怎么办，那怎么办啊……”
“不怎么办。”裴朗语气平静。
“……兄长。”裴钰忽然皱起眉来，抬手抓住了他的衣角，小跑着跟在他身边道，“裴诚裴英做了那么多恶事确实该死，但是丢了两座城池，南蛮的人会怎么对他们，他们会不会屠城啊，就算不屠城，也会死很多人的。”
姜意迟也跟了上来，轻轻拉住了他。
裴钰微微顿了一下，“兄长……”
“这仗不是北齐想打的。”裴朗道，“北齐最骁勇的将军都已经跟着裴诚去前线了，连丢两城非我所愿，我也不想这样，没人喜欢这样。”
裴朗身边的人也跟着唏嘘。
确实，主子把裴诚送去前线的时候只想让裴诚死，可没想着让他们输。
朝中能用的武将都全都跟着去了，还能连丢两城，这也是他们没想到的。
“那……”裴钰轻轻垂下眼睫，说不出话来了。
他虽然没有去过北齐和南蛮交界的边境，在北齐的时候也一直在宫中从未出去的，但一想到会有很多人因为这场战事家破人亡，妻离子散，心里还是有些闷闷的。
“我今日就回去，去前线，行了么？”裴朗蹙了下眉，忽然道。
“啊？”裴钰抬起眼睛，浅色的双眸中闪过一丝犹豫，又紧张了起来，“兄长还是要去吗，很危险……”
已经丢了两座城池了，节节败退的情况下，兄长原本就没有上过战场，他去的话，会有用吗？
“嗯。”裴朗点了点头，顿了一下，还是同他多说了一句，“总要有人去。”
裴钰闭了嘴，默默垂下了眼睛。
身旁的姜意迟转过头看他，轻轻捏了捏他的手。
往前走了一会儿，裴朗忽然顿住了步子，回过头看向裴钰和姜意迟，“你们跟着我干什么？”
裴钰看起来好像有些失神。
姜意迟拉着他的手，替他道，“兄长今日便要走了，可是要带裴英一起走？”
她一顿，又诚恳道，“既如此，那便让裴钰看看他吧，毕竟兄弟一场，总是要见他最后一面的。”
语气十分平静。
裴钰这才回了神，“对，对，兄长，你让我见他一面吧，我昨日吐成那样，他一定很得意，我不要他得意。”
这话说得非常孩子气，但那双目光却一直盯着他，好像他不答应他就会一直跟着似的。
“兄长，我真的不怕。”裴钰顿了一下，又认认真真补了一句。
姜意迟站在他身边，拉着他的手，也朝着裴朗抬起了眼睛，“我陪着他。”
“……见可以，你把眼睛蒙上吧。”裴朗看着他们，像是沉思了几秒似的，忽然间开口道。
裴钰睁大眼睛，怎么和迟迟一样啊！
他立刻道：“我不要，他见我蒙着眼睛去见他肯定要得意了，我不要他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