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明急匆匆奔上前来，他先瞥了一眼徐青青，看她无事后，恭敬地对着男子一拜，“大人，属下来迟了！”
“不迟，来的正好。”他扶着李长明伸来的手站起身，“这位徐姑娘……不简单啊！”
徐青青假装没听见，护卫们收拾完最后的刺客，收集情报也好，和他们的大人表忠心也好，都和她无关。
季瑄不知道在蜗人身上翻找什么，旁人问他时，他也不理。徐青青闲闲的看着他，若有所思。
从她手刃的蜗人术士数量来讲，他们是下了血本，刺杀一个未来的君王，值得他们付出这么多术士的命么？
蜗人也不过是在沿海处进犯，还未深入腹地，这位大气运者如今虽身居高位，但前路漫漫，也并未在对抗蜗人的前线有何作为。
甚至不如她对蜗人的威胁更大，竟然会招来不计血本的刺杀，徐青青觉得，也许，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在悄然进行着。
送走了这位大人物，一行人回了南砇，季瑄仍然是不知道在做什么。徐青青有时候背着刀去往海边的村子走走，偶尔提回来一袋子海鲜，扔给李长明做。
蜗人似乎在退却，海边进犯次数也在减少，徐青青的威慑力还在，南砇城以及附近地区，都几乎绝了蜗人踪迹。
然而京城却乱起来了。
一张书信把李长明为难住，他悄悄折好后又一次去了羽昭寺，徐青青还是那样杀完蜗人就在禅室听诵经，他陪着她听完后，始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想说什么就说吧。”她闭着眼，似乎在沉浸在经书里。
“我要去京城了。”他想着书信里要求他把徐青青也带上，他知道她绝对不会答应。
他也没准备与她说。
徐青青睁开眼睛，“这是好事啊，你升职了？”去了京城自然有更广大的前途，比在这南砇好多了。
“是……徐姑娘会一直在南砇吗？”她不会愿意去，那就只能在大事已成后，他再来找她──
她当然不会一直在这里，随着蜗人的褪去，徐青青将要离开的日子仿佛就在眼前。
“这可说不好。”她模棱两可，“至少目前是会留在这里的。怎么？”他是不是有什么事？
“我会回来的。”你能不能等我──
到那个时候，天下大定，他也有充分的守护她能力，她会不会为了他，留下来？
他心里小小的希望，能不能实现？
他心里知道，这个希望渺小的不可思议，始终不敢在这个时候说出口。
……
李长明去了京城对于徐青青来讲，变化并不大，除了没有人经常来给她做好吃的──季瑄却在她面前的时候多了起来，甚至能看到他偶尔在厨房忙活。
他折腾半天也没什么结果，徐青青还以为他是去炸厨房了。
甚至她坐在禅室的时候，他也静静坐在她身后，徐青青不发话，他也一声不吭，仿佛没有他这个人一样。
铁生暂时领了李长明的职位，在各处游走，带领兵士们抗击余下的散乱蜗人，偶尔遇到不能敌的时候，徐青青就会适时出现，如同杀神下凡一般，斩尽来犯者。
铁生在慢慢成长起来，变得成熟。徐青青仿佛从他的身上看到了当年的李长明，从一个瘦削又有些天真的小道士，到后来逐渐为一方将领，高大威猛，杀伐果断。
偶尔，铁生还是会在她面前傻傻笑，“徐姑娘，我们就快要将蜗人赶回老家了！”
“出息，”徐青青摸着刀，“想远一点，待得以后兵强马壮之日，杀回他们老家！”
“哈哈哈哈哈！”众人在徐青青的设想中开怀大笑，仿佛那一日就在不远，光是想着就大快人心。
京城里的王权之争没有影响到遥远沿海地区局势，他们斗了三年，她就做了南砇城杀神三年。
这三年来发生了很多事，比如蜗人还是在彻底败退前袭击了南砇东其郡，铁生在与徐青青分开杀敌的途中，被人暗算，危在旦夕。
徐青青赶到时，他几乎支撑着最后一口气，对着徐青青笑了笑。
她回头看向季瑄，想让他出手救治，然而在他不动如山的神情下败下阵来，一个必死的人，他不能救。
“徐姑娘……我是不是要死了？”铁生感觉自己精神好了一些，但是他曾经送走过太多战友，太明白自己的伤势了。
“你少说几句。”徐青青不知道该说什么，语气难免不好。
“我经常想着……你要是我姐姐多好……我可以叫你一声徐姐姐吗……”他的声音渐弱，身边亲信之人已经忍不住抹起了眼泪，捂着嘴不敢哭出声。
从未有人有这样的请求，徐青青答道，“好。”
铁生眼里最后的光芒闪烁，“徐姐姐……是不是蜗人赶走了……以后就不会有战争了……”可以不再受欺负，生活安宁，不再害怕海上除了天灾，还会有杀戮。
徐青青贴近他的耳朵，声音轻轻地，“只要没有蜗人，这一片大陆内部无论有多少争斗，最后都会成为一个伟大的国家。”在铁生逐渐合上的眼睛里，徐青青最后说了一句话，“愿你来生，活在一个和平的国度，百姓安宁富足，外敌无人敢犯。”
即便徐青青在尽力避免与多人接触，铁生的死依然在她心里引起一阵悲伤。她坐在东其郡战后破败的屋顶上遥望不知名的远方，下面是收拾残局的兵士，忙忙碌碌，进进出出。
季瑄默默坐在她身后，她的身影带着难言的孤寂。
“有那么一个民族，也受过此难。”她知道他在听，也没想让他有任何回复，只是她真的很想说，“有无数人付出了生命而不后悔，只为了胜利的一刻。历经万般磨难，才重新屹立。”
“如果我真的有能力插手人间更替，我更希望去那段历史里，无论有什么代价──”
只可惜，她不能。
她停了一会儿，深深吸一口气，止住这个话题。突然语气一转，回头对着他问道，
“你假扮季瑄这么久，好似什么都没做，又是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