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他回答，她沉思一会儿，“也不对──你第一天来时，就主动促成我保护那位未来君王。”她那个时候就应该想到，季瑄是绝对不会主动开口的。
他姣好的面容一双眼睛格外好看，徐青青想起季瑄从来都是在独自做事，她其实也记不得他眼睛的模样。
但是这个人不一样。
他修为比她高，这么长的时间以来从未见过他使用法术，却比她更置身事外。
“身为修真者，不是不能插手人间界兴衰吗？你不关心百姓生死，倒是对那位人间君王很在意。”她观察了三年，也没看出他要做什么。
既不为祸，也不相助。
他似乎是一个考场的监考官，一直站在高处神色平静的往下看，无悲无喜。
只要你不触犯规则，他都不在乎。
“他不能死。”‘季瑄’也并未辩解什么，“他关系着……”
不等他说出来，徐青青一口接过去他的话，“关系着王朝的更替，我知道。”她只是有一点熟悉的悲哀，嗤笑，“这些老百姓可以死，他不能死。”
又是大局为重啊──她最讨厌这四个字了。
‘季瑄’解释道，“他会结束乱世，重新开辟一个新的王朝，那时候就天下太平没有战争了。”
不是他一个人做到的，还有万万千的普通人，像铁生那样付出生命的代价，才会换来最后的胜利。
他们不应该被忽视。
“那你不跟着李长明去京城守着，还在这南砇做什么！”徐青青语气讥讽，“若是去了，你这么忠心，说不定还能封你个官，不比在这里寂寂无名来的强？”
她的话让他哑口无言，不知从何说起。
一阵难言的沉默，徐青青背对着他看不到表情。她也许也觉得自己刻薄了，冷静下来后犹豫着要不要缓和一下气氛，毕竟还不知他的身份，若是真得罪狠了也不好。
‘季瑄’却在身后慢慢开口，“我留在南砇，是在调查一件事。”
他最开始决定来人间界的时候，也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来看看。此时正值乱世，有伤亡也是正常，他也不过是为防万一，死气过多的地区容易出现一些趁势的邪修和入魔的修行者。
所谓的在意那位君王──他其实并没有很在意，但是被她注意到了。
在和她一起抗击蜗人的时间里，他也逐渐发现了蜗人隐秘的不对劲……
“蜗人确实有所图──他们的目的还没有完全显现出来，但是已经有端倪了。”他们狡猾的在规避修真界的规则，几乎全是在用凡人的方式做一件事，导致没人发现。
而即便他现在看出点问题，也无法凑齐足够的证据来揭示他们的阴谋。
“阴谋？”徐青青是知道这个种族的本性的，“他们想做什么？”
如果只是单纯的土地之争，不会让一个修真者说出“有所图”三个字。
“他们在布一个阵法，涉及皇室帝王之气，不好看清，也不好插手。”他从搜集而来的蜗人术士这些年来出现的地方，身上所带的器具，还有每一次进犯时，屠杀的方位，所作出的一个猜测。
希望最好不要是他想的那样。
如今的皇室还没换，那么他的意思是，“皇室和蜗人勾结了？！”
这个猜测徐青青无法接受，“一国皇室，和一个进犯自己土地的恶魔勾结？”真不愧是末路王朝，这种事也做得出！
其实在历史很常见──‘季瑄’心里想着，徐青青感到不可思议只是她见的太少而已。
说到底也是年轻。
“他们接下来要做什么？你既然说出来，必然是心里有了主意。”或者说，他其实已经有了七八分的把握。
他想着这些年来，她身上杀戮之气越来越重，即便日日在禅室静坐听经，她脖颈上也隐约出现了黑痕。
束灵锁。那是祁威的东西。
他知道不能再让她继续，可是那天她与李长明的话，让他知道，若是再一次瞒她，他们之间隔阂只怕更深。
“若我想的没错，阵成之前，最后一次人命祭，就在──南砇以东七里。”他把推测出的结果告诉她，他知道她一定会去，自己必须得跟着她，一旦有控制不住的情况……
“东七里？”那不是离她很近？他们怎么敢？
徐青青提刀就走，季瑄也站起身跟上，她看他一眼似乎想拒绝，但是他眼神坚定，不容置疑，绝不会让她一个人去。
──
南砇以东，靠海小镇的傍晚。
小镇居民已经从去年的蜗人袭击中慢慢恢复生机，除了每日仍然有少量兵士和健壮居民巡逻，生活基本恢复了从前。
铁生之后的继任者并不好相与，徐青青去试了一下也并未得到重视，只派了十来人跟着她前来，着实敷衍。
倒是小镇当地居民对她的话深信不疑，不仅增加了巡逻，加强防御工事，还聚集了老弱妇女儿童，退往后方避难所。
他们会来吗？
黑夜侵袭，整个小镇安静且没有半分烛光，宛若死地。
几位村民趴在海边隐蔽处，以自己多年打渔的经验，判断海上是否来人。
他们从不怀疑徐青青的话，小镇里谁能说她没有救过自己家人的命？去年杀神降临，她一个人就灭了来小镇的大多蜗人。
海面上隐隐黑影，随着波浪的起伏，能听到海水拍打船桨的声音。
来了！
暗处的村民悄悄退走往小镇内报信。而就在小镇外的树上，闭目与小神木一起倾听草木细语的徐青青，也睁开了眼睛。
不等报信人前来，她跳下树枝，在一众兵士与村民的惊疑不定之下，几番腾跃就消失了身影。
这──
村民犹豫不定，最终在对“杀神”的信任之下，拿起手中武器，跟着她的方向试探着摸去。
半路上就遇见了来报信的人──蜗人真的来了！
“狗x的，他们真敢来！”
“老子这次要叫他们有来无回！”
“砍一个都是赚！杀两个能上族谱！老子死了也值得祠堂的头炷香！”
“为我们老张家九口报仇！”
村民们恨意高涨，摩拳擦掌。每回蜗人就胜在突然袭击，让他们没个防备，而这一次，显然没有这个优势了！
何况，杀神在场──
今日不报仇，那不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