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青，听说你姐姐是捡来的，你说，她是不是你爹娘给你找的童养媳啊。”
名为柳青的少年听到这话，眉头轻皱，就想反驳。
不过，似是想到什么似的，他最终没有将辩解的话语说出来。
“这个我也不清楚。”
柳青摇了摇头。
“兴许是呢。”
学堂的学子随口说完，便与之道别。
柳青见四下无人，脚步匆匆赶往了一处地方。
“糖葫芦。”
“上好的鲤鱼，一条只要十五文钱。”
“……”
来到喧嚣的街道，柳青的步伐变得慢了许多。
同时他左右盼望。
当看到其中一张面孔时，脸上不自觉的露出笑容。
循着目光看去，那是一名年方二八的妙龄少女。
虽穿着朴素，素色衣裳上尚有清晰可见的补丁，却仍旧遮掩不住少女的芳华。
少女坐在人声鼎沸的摊贩之中，有时也会跟着叫卖自己的菜。
在这鱼龙混杂之地，她的出现，宛如洪流中的清流。
这，便是他的姐姐——柳夏。
对于自己的爹娘，柳青早已没有太多的记忆。倒不是他为人薄情，而是他爹娘在他很小之时，就因事故而双双离去了。
这么多年来，他与姐姐相依为命。
于他而言，姐姐柳夏是亦姐亦母。
如果没有姐姐柳夏，柳青丝毫不怀疑，也许自己早就被饿死了。
当即，他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来到少女身前。
“姐姐。”
少女手中的动作一顿，急忙抬起头。
而后表情变为惊喜。
“小青。”
柳夏放下手中的青菜，就想让他坐下。
然而环顾四周，又觉得此处太过杂乱不堪。
自己呆在这里，倒不觉有甚不合适。倘若让自己的弟弟在这里，未免有几分舍不得。
“小青，要不你先回家，姐姐等下就回去。或者去买些吃食，饿了吧。”
说着，柳夏从自己的钱袋中抓出一把铜钱，也没细数就直接塞到柳青的手中。
这些铜板，是她每日卖菜得来的钱财。
一颗白菜，价值一枚铜板，也就是一文钱。
生意好时，一天能卖二三十文钱。差些，便只有十文钱。
寻常时候，她是决计不可能拿出这么多文钱来挥霍的。不过，若用钱的是柳青，她也绝不会吝啬。
有时，柳夏会暗自庆幸。
幸好爹娘去世之前留下了几块田地，幸好还有弟弟。
“这……”柳青苦笑一声，想要推辞的。
柳夏却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直接将他推走。
“这里太过嘈杂，恐扰了你，小青还是先回家吧。”
柳青无法，只得半推半就下离开此处。
见到弟弟离去的背影，柳夏长长松了一口气。
她的想法很简单。
这里是下等人呆的地方，而她坚信，自己的弟弟将来一定会功成名就。
她不愿让弟弟的名声受到半点影响。
可她从没有想过，如果没有柳青这个累赘，也许她自己也会过得很好。
“呦，小夏，你弟弟可真是一表人才啊，将来一定会出人头地。我看啊，要不了多久你就能享福了。”
“哈哈。”
周边几个上了年纪的妇女打趣着。
“哪有的事，还早着呢。”虽是这么说，柳夏的脸上，却笑意盈盈。
若别人夸赞自己，她顶多也就是回个笑脸。可要是称赞柳青，她是打心底高兴。
爹娘的去世，让她早早成熟，撑起了这个家。
于她而言，柳青就是她生命的全部。
即使有时过得不如意，只要想到柳青，她也会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白菜哩，十文钱可以全部拿走。”
地上还有十二三颗白菜，平常时候，她宁愿多等些时间，也不会少价。今日，她却主动降了两三文钱。
来这儿的人，哪一个不是天天光顾的。
这种好事，他们当然不会错过。
即使多买了一些吃不完，也无大碍。没人规定，今日做的菜就一定要今日吃完。
一盏茶的功夫过去。
柳夏背着一个比自己还大的箩筐离开了。
在路过一家肉铺时，她驻足停下。
犹豫了两三息，她还是掏出了二十文钱，买了半只鸭子。
一路走着，她不停的抱怨自己乱花钱。
直至回到家时，她脸上才重新出现笑容。
傍晚。
姐弟二人坐在桌上吃饭。
看着柳青吃得精精有味的模样，柳夏才觉得刚刚花的钱值得。
“姐，书院让我们准备文房四宝。可能，需要一些银两。”
柳青小心翼翼的说着。
他知道这个家没有太多银子。
自己能上学堂，也是这个姐姐不遗余力的支持。
如果有得选择，他也不想要所谓的文房四宝。只是，这是书院要求的，不随他个人意志而改变。
“要多少。”柳夏抿嘴一笑。
见柳夏的表情，柳青松了口气。
也不知是因为姐姐没生气，还是知道家里还有多余的银两而松气。
“大概要五百文钱。”柳夏直截了当的开口。
“五百？”柳夏夹菜的动作稍微停顿了一下。
按照她每日卖菜得来的银票换算，一年的时间，她也不一定能攒下来这么多银钱。
“姐姐，要不咱们就不买了，我可以用其他人的。”
“不，要买，为什么不买呢？”柳夏语气坚定。
“可……”
“放心吧，这些银子姐姐还是能拿的出来的。”
柳夏安慰一句。
“只要你用功读书就好。”
柳青低下头，扒拉着饭。
“姐，以后我一定会让你过上好日子的。”
这句话，像是宣誓。像说给别人听，像说给自己听。
“只要你用功读书就好。”
这话，怎能不让柳夏高兴。
她还是叮嘱一句。
夜晚。
柳夏在自己的房间中，辗转反侧。
五百文钱，对于这个家来说，是一笔比较大的开销。
她不是拿不出来，只是拿出来后，之后生活会变得更加拮据。
当然，现在也过得很差。
不过，为了不让柳青担心，她没有在自己的弟弟面前表现出家里没钱景象。
为了弟弟，一切，都是值得的。
柳青不停的念叨这句话，直至深夜才睡着。
隔日。
柳青回去学堂。
柳夏，则是比以前起得更早了。
有时，为了多卖一文钱，她能在那处喧嚣的街市中坐到天黑。
尽管很累，她却坚信。
一切都是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