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了，柳青，听说你姐姐晕倒了。”
学堂的幽雅气氛，被这句话搅没了。
没有人生气，大家都不约而同的转头看向靠窗位置的少年。
柳青先是一惊，而后慌忙的站起身来。
还未等他确认真假，先前说话那人就继续开口了。
“你姐姐现在在黄老医铺那边，你快去吧。”
这下，柳青也明白事情为真。
“谢谢。”
留下这句话后，他急忙出了学堂，甚至来不及和其他人道别。
黄老医铺。
“黄老，我姐姐怎么了？”柳青风风火火的跑进来，一脸焦急的问道。
这儿他来的不是一次两次了，自然是熟路的。
他口中的黄老，是一名年过半百的老人，眼睛虽有些浑浊，却时不时闪过一抹精光。
黄老摸着胡须，脸色凝重的回道：“如果我没看错，你姐姐的身体里面，好像长了一个什么东西。”
他医术并不算高明，之所以有点名声，全靠几十年的打拼。
“什么？”柳青大惊。
他连忙追问：“这话是什么意思？”
黄老摇了摇头：“就是说你姐姐之所以晕倒，与她身体里面长的那个东西有关。”
“那这该怎么办呢？”
“先吃点药吧，看能不能让那东西消失。”
面对这种情况，黄老也有些束手无策。
若是普通的风寒，他随意就能治好，可……
柳青此时无神，只一个劲的点头。
望着昏迷中的柳夏，他眼中满是难受。
拿了药，柳青就将柳夏背回了家。
将药熬好之时，见姐姐未醒，柳青回了一趟学堂。跟先生表明情况，他又急忙回家。
一回来，他就见到已经苏醒的柳夏正坐在床边。
“姐姐。”
柳夏有几分诧异：“小弟你怎么会在这里？”
柳青抿了抿嘴，本不打算说的，想了想，还是一五一十的全部说出来。
没曾想，作为当事人的柳夏却并不关心这个。
“那……花了多少银子？”
她最关心的，还是银子。
在她看来，自己的病没有什么大碍，根本没必要花这个冤枉钱。
“没花多少，几十文钱。”柳青没有隐瞒。
闻言，柳夏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没有花太多。
柳青见姐姐不像生大病的模样，心下也安心了不少。
于是，他将熬好的药端来。
柳夏一边喝药，一边劝柳青明日就回去学堂，切莫影响了学业。
柳青应下。
隔日。
还未等柳青回去，柳夏就再次昏迷过去。
尚未经历大风大浪的柳青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好在并没有茫然多长时间，他就回过神来。
接着，他又将姐姐送去黄老医铺。
黄老把脉了一会儿，眉头紧紧的皱起。
“要不，将你姐姐送去大城之中吧。”
言下之意就是这儿并没有能医治好柳夏病情的医馆。
柳青听到这句话，感觉呼吸都有些困难。
他虽是男子，却从来没有做过决定。
“还是等姐姐醒来再说吧。”
黄老叹息几声：“信我的，不会有错。倘若再耽搁些时日，唉。”
柳青自然能听出来这是什么意思。
他既难过，又茫然无措。
“要不您再开点药，等姐姐醒了我再将这个事告诉她。”
“行吧。”黄老嘱咐几句后，就离去了。
等柳夏再次醒来时，已是傍晚时分。
柳青不敢耽搁，将白天的对话说与柳夏听。
听完。
柳夏觉得眼前发黑，险些再次晕过去。
十一岁时，她就扛起了这个家的重担。再苦再累，她也挺过来了。
没有败给生活，却输给了病魔。
然而，无论她再怎么觉得不可思议，仍旧要面对事实。
也不知过了多久，柳夏才略微哽咽出声。
“开些药，我们回去吧。”
“可是……”
“听话。”
柳青咽下了想要说的话，默默转身。
两人都心照不宣，没有提及去大城的事。
他们都知道，即使去了也没有用。
因为没有银子。
比起弟弟柳青，柳夏更清楚家中有多少银子。
她很清楚，去不去大城都是一样的。
而今，她只能寄希望于黄老的诊断出错，又或者是吃药能吃好。
当夜，两人回了家。
无论是柳青，还是柳夏，都在心底保留了一丝希望。
不过，这丝希望终究是太过渺小。
没过几日，柳夏的病就加重了。
现如今的她，看似与正常人无二样，除了脸色有些苍白之外。
但只有她自己最清楚，这个病到底有多严重。若没有柳青的搀扶，她连平常的站立都是大问题。
柳青慌了。
柳夏也慌了。
当天，柳夏就与柳青再次回到黄老医铺。
一番诊断之后，黄老闭眼摇头。
“去大城中吧。”
两人都感觉手脚发凉，心也凉了一大半。
黄老说了几句后，就将这里留给了姐弟二人，让他们好好考虑。
柳夏内心十分纠结。
她不想死，可她又十分清楚，去了大城也没有足够的银子能够医治好自己，去了与没去是一样的。
姐弟二人在忧心忡忡中不停的叹气。
最终还是柳夏打破了僵局。
“还是再看看吧。”
要是有足够的银子，她绝对不会犹豫。银子虽好，可命更重要。
柳青自是不会反驳自己的姐姐，因为他自己也拿不定主意。
开了药，姐弟二人内心沉重的回到了家。
一晃，就过去了七日。
“呼！”
柳夏从噩梦中苏醒过来。
她不停的喘着气，脸色苍白，汗水一直涌出，后背和发丝全被汗水浸湿。
她宛如黑曜石的双眼中，全是惊慌失措，还有害怕。
刚刚，她梦见自己死了。
但她还不想死。
“弟弟，弟弟。”柳夏大声呼喊着。
没过一会儿，柳青来了。
“弟弟，呜呜呜~”柳夏抱着柳青，大声哭泣。
她从没有在弟弟面前表现出柔弱的一面过，如今，面对死亡时，她也控制不住自己。
她会害怕，她畏惧死亡。
说到底，她也只是一个十多岁的少女而已。
“弟弟，我们去大城中吧。”
“好。”
繁星当空，本是良辰美景，却只见凄凉，只有悲意。
第二天。
“弟弟，你先去做饭，我收拾一下行李，等下我们就出发。”
或许是想到去大城中就能治好自己的病，柳夏的脸上难得出现一丝红润之色。
“好。”
答应一声后，柳青转身。
然而，在即将出门时，他又回过头来说道：“姐，要不我们不治了吧。”
柳夏的脸，一下变得苍白如纸。
“可是我想把病治好。”
柳青默然了一会儿，眼角涌出泪水。
“姐，我们没有银子了。就算大城中有人能治好这个病，费用也一定很贵，我们把房子和田地卖了也不一定够。”
“万一……万一还是治不好呢？”
这话，让柳夏愣在了原地。
许久，许久。
“好。”
柳夏说完，瘫软在床上。再也没有力气起来了。
她用一个点头，一个好字，结束了自己的一生。
终于，她的病再也控制不住。
几日后，柳夏死了。
而柳青，终日守着他的房子和田地，却再也等不来那个疼他爱他呵护他的姐姐了。
麻绳总挑细处断，厄运专挑苦命人。
……
“先生，我有一个梦想。”
“想做，就去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