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先生。”
喧闹的茶楼。
消声后的枪响虽然不那么明显，但还是能被有心人注意到。
站在收银台前，身材发福笑起来像是弥勒佛一样的阿叔神情略微一顿，但随之就像是个没事人一样，沉稳的打菜单、收钱。
拎着大茶壶，快步穿行在餐桌前，戴着眼镜的阿叔看了一眼楼梯，单手在围裙前擦了擦。驻足等候了片刻，见再没有额外的动静后，他松了口气。茶楼间的喧嚣好像再次不绝如缕的钻进他的耳朵内，阿叔高声回应着客人的呼唤。
角落里。
单人餐桌前。
陆平也早就吃完了面。听见了枪响后，眼皮略微上抬。他不能确定，这枪声后倒下的是老马，或者是谁。
这就是风险。
他们这些人，谁不是把脑袋拴在了裤腰带上？
只要有成功的把握，总要有容错率，接受意外的发生。
李大钟坐在隔壁桌，他灼灼的目光忽而望向了茶楼外。
“嗯。”
陆平同样看了一眼，捻起纸巾擦了擦嘴角，温和应道。
傍晚。
热闹的庙街，姹紫嫣红的招牌亮着五彩的光芒。
马路正对面。
三位藏匿在人群里的混混散落在不同位置。他们或是在玩着手机，或者是嘴巴里叼着一根烟，但目光均是不时的扫向远处茶楼。
与茶楼内枪声响起前后进行着的……
“知道了。”
长相平凡的中年男人，穿着一件不知多久没洗过了的长款大衣。他吸了一口廉价的香烟，单手插在口袋里，挤进了路人间，经过路边的垃圾箱时，还燃着些许火星的烟头在空中翻滚，精准的被弹进了桶内。
他刚接近，年轻的混混察觉到了不对劲，就要逃跑就见中年男人探出手，还未有什么动作，咔擦一声，混混的整个胳膊被卸了下：
“别动。”
“手机。”
瞥了一眼混混的小动作。
热闹的庙街，余下的两位混混还未有动作，便被拉进了一辆面包车内。干净利落的行动，甚至连游客的注意都没引起。
佛爷已经一百岁了，没几年好活的。
平日里，这些盯着的明哨暗哨就随它去了。但现在，佛爷好像不准备就这般按照剧本等死了，只一动手，就是雷霆之势！
当年的兰门掌舵人，就算是老了，依旧有择人而噬的能量。
…
“三位。”
“佛爷有请。”
干瘦的中年人走下楼梯。
目光掠过了热闹的食客。
他径直的走到陆平跟前，微微躬身后，沉声说道。
“那就走吧。”
陆平面露笑意，起了身。他只一动作，周尔薇与李师傅也同时站了起来，跟随陆先生一起向二层迈步走去。
“呼！”
“呼！”
“呼！”
踏在了台阶上。
陆平的心跳略微的加速，他小心的调整着呼吸。
虽然说，这一段时间他的表演技术已经越来越好，甚至，在很多的方面都已经刻在了骨子里。但正所谓，老而不死是为贼。那位兰门的掌舵人活了一个世纪，什么人没见过，什么事情没经历过。
在对方的面前表演，陆平心里压力很大。
这样的念头刚闪过。
他们已经转过拐角，出现在了二层。
将所有的不安与紧张全部藏在深处，陆平在瞬间调整了细微的表情，脸上露出了淡淡的轻笑。那更深一层的笑容里，是令人捉摸不透的神秘和从容。
并不大的二层，快速的扫在了眼底。
地板前的血还没擦拭干净。
冰冷的尸体被拖到了边上。
但好在……
老马就像是佛爷的子侄般，坐在后者的边上。那苍老衰弱的老人，紧紧的握住老马的手掌，慈眉善目的低声问询什么。
事情，正按照预期的发展。
陆平脸上的笑容更浓郁了一分。他阔步走到那像是一滩肉山的佛爷跟前。
“见过佛爷……”
拱手问候道。
话音响起，却没有得到分毫的回应。
“陆先生。”
自陆平上到二层。
佛爷连眼皮都没多抬，只是将全部的注意力落在老马的身上。
这时站定在佛爷跟前。
像是被无视和冷漠了。
陆平脸上的笑容不变，他只平静的扫了一眼被佛爷攥住手的老马。后者连忙站起身，恭敬的沉声唤道。
“嗯。”
“看来，冬生已经成功与师娘相认了。”
“还要恭喜你才是。”
陆平温和的说道。
“陆先生，坐下罢。”
见到自家的后辈以这般姿态对待这所谓的陆先生。
像是阅读到了什么。
佛爷缓慢的抬起头，浑浊的目光迎向了后者目光，抬高了声音回应道。陆平微微颔首，与佛爷和老马相对而坐。
周尔薇和李师傅则是恭敬的站在陆先生的左右方。
“来人。”
“给陆先生看茶。”
佛爷继续道。
身后的中山装麾下快步上前，添上了茶水。做完这一切后，茶楼的二层再次恢复了短暂的安静。活了一百岁的佛爷，依旧晾着陆先生的姿态。她温润的关注着老马，语气里专注的细细询问老马幼年时与陈士林在一起的时光。
不时的，透过那只言片语，窥见了自己心上人的生动细节，苍老的脸上便露出了会心的一笑。
说起来。
她与陈士林只在了一起三个月的时光。
短短的三个月，于她百岁的时间相比何其的短暂。但对佛爷来说，那三个月却是她这辈子最灿烂的岁月，被蒙上了一层绚烂光芒，时至今日，许多东西都已经忘了，但那三个月的每一帧画面都让她觉得如此清晰。
陆平注视着这一幕。
他并没有表露出被晾着的窘迫。反而是泰然的端起了茶盏，细细的抿上一口，将温热的茶汤含在了嘴里品味着。
…
…
…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只转眼，就过去了数十分钟。
佛爷长叹了一声。
她抬起了浑浊的眼眸，积聚了一个世纪的震慑和压迫倏而迸发，压在了陆平的身上。洪亮有力的话语声，在陆平的耳畔炸响：
“陆先生…”
“好大的本事！”
陆平心头一跳，很快沉稳住心态。
他有一种游戏里被锁定，被窥了个干净的感觉。
不敢动弹。
生怕过多的动作，就暴露出了最真实的内心。
老而不死是为贼，老祖宗说的话一点都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