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时再抬眼看向陆熠，依旧还是那个每每看着对方时眼里就会浮现笑意的小殿下。
“没有头疼，不过……”
眼睁睁看到大将军只因为他这简单一个转折，从来冷肃的脸上隐隐流露出压不住的担忧和紧张神色。
陆时有点心疼。
这段时间，他是亲眼看着这个笨蛋有多煎熬，他是真的很看不得自己难受，也是真的很怕自己死啊。
一心疼，就忍不住想哄他开心。
“我太闷了，好想出去走一走啊。”
大将军的一句‘不行’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便听他又说道，“外面下雪了吗？我小时候听母亲说，初冬第一场雪的时候如果能和心悦之人一起度过，便能一生在一起。”
今年初冬的第一场雪的时候，他病得一直昏睡。
“没能赶上第一场雪，但是还是好想和将军一起在雪中共白头啊……”
他说罢，伸手去拉陆熠的手，被陆熠下意识将他的手裹在手心中暖着，便露出了浅浅的笑意。
一双潋滟的眸显得异常专注深情的望过来。
陆熠喉头攒动，一个简简单单的‘不’字，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
陆时被裹成了一个大号雪球，连一根头发丝都没有露出来，怀里被要求揣上手炉，而他就被揣进大将军怀里，终于时隔多日之后再一次踏出了房门。
外面的空气都是冷的，吸进鼻腔里都能冻得陆时一激灵。
但是他心情好极了。
“最多只可以待一刻钟。”
大将军是这么要求的。
“好嘛好嘛，那你放我下来啊。”
陆熠看着地上的积雪，拧了拧眉，然而偏头就对上小殿下那双藏在毛茸茸帽子底下的亮晶晶的眼睛，他还是没能硬起心肠，把他放下来了。
白天才又下过一场大雪，此时脚下的雪是绵软的，因为有些厚，不太好着力，再加上陆熠实在给他穿得太厚了，他走得有点摇摇晃晃，像是一只笨拙的雪人。
但他的眼睛是亮的，虽然被毛茸茸围脖挡住了下巴和嘴，但从他微微弯着的眼型也能看出他在笑。
很开心的样子。
此时还飘着一点小雪，雪花扑簌簌的飘落下来，偶尔会吹到他的睫毛上，又衬得他像个雪中的精灵一般。
陆熠原本万分不赞同，百般担忧，可是看到他这么高兴，不由自主的也跟着微微勾起了唇。
他没有如自己刚才决定的那般放他下来一下就把他抱回去，而是慢慢跟在他身后看着他。
“咪呜，咪呜……”
陆时一顿，脸上浮现出喜意，连忙转身，就见雪中一只雪团子朝自己咻咻咻地冲过来。
他蹲下来，手才张开，就被扑了个满怀。
“熠熠！”他欢喜的喊了一声，用力揉了一把怀里的猫猫，却是第一时间仰头看向陆熠。
陆熠压着想要上扬的唇角，故作随意的说道，“殿下不是挺想它吗？以后待在房里太闷，就让它陪着殿下。”
以为已经被醋精宰了，最好的情况也是被远远送走了的猫猫竟然又被送了回来。
陆时的惊喜自不必说。
他眼底漾起灿烂的笑意，忽地起身扑向陆熠。
陆熠被他这么大的动作吓得心脏都要停跳了，连忙伸手结结实实的把跳到自己身上的青年接住。
猫猫被夹在两人中间，发出了不堪承受的喵呜声。
陆时却不管不顾，勾住陆熠脖颈，仰着头望着他，笑容甜得不行，故意拖长音调，浪里浪气的说道，“谢谢哥哥~~我好喜欢。”
陆熠整个人一僵。
在这一瞬间他脑袋里飞快的闪现出一直以来被他刻意忽略掉的问题。
真要说起来……他其实该叫自己的不是哥哥。
但是须臾他就把这些完全压在了心底。
那又如何。
他做事向来只凭自己高兴，除了他的小殿下，世间万事万物没有什么再能束缚他。
至于他的小殿下……他一辈子都不会让他知道自己的身份。
“这么喜欢吗？”他垂眸对上青年的视线，“更喜欢猫，还是臣？”
这也要比吗？
至于吗！
原本还想坏心眼捉弄一下，但是想到大将军本来就对他的感情不自信，而今天又这么高兴。
“将军知道它为什么叫熠熠吗？”
陆熠心中微动，当初确实想过这个问题，那是以为是这位殿下心中仇恨自己，把自己比作宠物，对自己的羞辱。
但是之后见到了他对这只长毛丑八怪的喜爱，这个想法就不合逻辑了。
既然不是羞辱，难不成还是……借宠思人，喜欢他不成？
虽然觉得这个猜测很可笑，他的心还是不可抑制的跳快了些，有些悸动。
“臣不知。”他压下不切实际的悸动，老老实实的回答。
小殿下给了他一个‘你怎么这么笨啊’的眼神说，“因为它像你啊。”
完全没有想到的答案，让大将军冷肃的脸上出现了一点呆意。
“柔软，温暖，漂亮，又熠熠生辉，就是像你啊。”
大将军一时失语。
这种形容，是用在自己身上的吗？
或者说，在小殿下眼里，自己当真是这种模样吗？
民间传说里恨不得把他编排成吃人肉喝人血的修罗夜叉，就算见过他的人，大抵也不会注意到他长得如何，因为第一时间就会被他的冷厉所吓住。
但其实陆熠也知道他长相并不差，相反应该说很不错。
毕竟他血缘上的亲生母亲确实是天底下一等一的美人，如若不是这样的话怎么会被他那个禽兽不如的生父看上？
而他几乎继承了父母外貌上所有优点，当然不会丑。
但饶是如此，他也应该是‘俊逸，强大，冰冷’之类的形容吧？
陆熠一时不知小殿下这是在信口胡诌出的一个理由所以才显得这么离奇，还是他心目中的自己真的就是这么美好的？
但……后者是不可能的吧，有谁会觉得自己的杀父仇人是温暖美好的？
越是和小殿下相处，越是搞不懂他那小脑瓜里一天到晚都在想什么。
不过……
“殿下开心就好。”
他低头亲亲他的鼻尖，是一副‘因为你是我心爱之人所以你就算指着雪跟我说那是黑的我也会说你说得对’的昏聩模样。
陆时：“……”
陆时下意识不服气的鼓了鼓脸颊。
他哪里不知道他心里千回百转在想什么，但在他眼里的陆熠，就是这样的存在啊。
无论他是什么形态，什么身份，在陆时眼里，都不会变。
算了，总有一天他会相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