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生意是不可能做生意的。
至少开春前都不可能。
赵家之把热水送到了屋里，自己趁着没人注意，又溜回了厨房，也不说话也不吭声的，自己在地上划拉字。
过了好久，外边的嘈杂声渐大，那些叔伯大爷们要走了，看样子是分家分完了。
赵家之抹掉了地上的字迹，扔了树枝子，坐在小板凳上规规矩矩。
“云筝，你说女人是不是这辈子都只能围着男人转？”
【当然不是！】
云筝秒反驳。
云筝死前32岁，她是90后，还是90后比较靠前的那段儿。
至死单身，恋爱倒是没少谈，对婚姻却敬谢不敏。
就连恋爱，她都谈得荤素不忌男女不限的。
对她来说，恋爱不是一定要和某个性别谈才可以，比起性别这种固定死的框架，她更喜欢看眼缘。
天秤座女生至死都是颜狗，云筝也不例外，她看脸听声，脸好看，她可以谈，声音好听，她也可以谈。
曾有一任女友红着眼和她闹脾气，说就算结婚也是她先结，她挑眉轻笑，说这辈子都不可能结，如果两个人是因为结婚分手，那一定是女友要结婚。
那时候小女友才20岁，连法定结婚年龄都不到。
对云筝来说，恋爱才是维持自己对感情所有忠贞的最有效手段，代表婚姻和契约的那本红本子，反而会激起她企图踏碎规则的逆反劲儿。
也有朋友对30岁的云筝说过另一句话：你是100斤的体重，99斤反骨，还有1斤是你作筋。
云筝承认自己作，在恋爱里作天作地，她没有安全感，所以需要时时刻刻被人需要着，需要分分秒秒确认自己被爱着。
只是这些反骨和作筋都随着她上辈子的结束，这辈子变成系统而烟消云散。
她看开了很多事，也慢慢明白了很多事。
小作怡情，大作伤情。
那么上辈子一再被分手也是理所当然的时间的选择，没什么好生气的，更没什么必要因此否定自己是不配被爱的那个人。
【女人的选择很多啊！结婚只是其中一种，我不评价一段婚姻的价值如何，但单身也会很快乐，单身也可以过得很好。】
云筝不太确定自己和姥姥说这些有没有意义，但要让她用那些自古以来的教条劝姥姥接受围着男人转一辈子的想法，她做不到。
【眼下，你选择了婚姻，那么对你来说，婚姻是必须的。如果你哪天不需要婚姻了，你也可以选择抽离这段婚姻。可能你会觉得我说的话太过惊世骇俗，没有人是这样过日子的，但是宿主，解除婚姻关系是每个人的权利，别人的眼光其实并不重要。】
“需要就选择，不需要就抽离？那不是卸磨杀驴吗？”
赵家之呆呆的，似乎完全理解不了这个说法。
【卸磨杀驴？当然不是啦！这只是一段时间内的个人选择而已，就像冬天你需要穿棉衣，夏天你要穿短袖，难道为了情感上的不好意思，冬天你也要穿短袖或是夏天也要穿棉衣吗？】
这里是在偷换概念，云筝很清楚，可赵家之没反应过来，赵家之完全是跟着她的思路在走，一点儿也没察觉到这两者有什么不同，只是觉得这个说法有点奇怪而已。
【你现在觉得自己需要婚姻，所以你选择了婚姻，如果哪天你不需要了，也可以离开这段婚姻，过一段快乐的，单身的日子，当你腻歪了单身的生活，同样可以选择再次回到婚姻里，或者选择宋清安，又或者选择别的男人，都可以啊！】
云筝好像在和她说一件很大逆不道的事情，又好像在说一件很稀松平常的事情。
赵家之懵懵懂懂，心乱如麻。
这和她看到的，长辈们的生活完全不同，她无法理解，却又莫名向往。
“可是那样的话，我……”
【别人的目光真的不重要，赵家之，永远不要为了别人而活，你就是你，你是赵家之，不是谁的妻子谁的母亲，你首先是赵家之，其次才是宋清安的妻子，你肚子里孩子的母亲，宋刘氏的儿媳妇，你能明白吗？】
能明白吗？
赵家之反问自己，好像明白，又好像不明白。
云筝叹了口气，不再多说这方面的事情。
还是那句话，时代不同，人的思维也不一致。
就像老妈一直都无法理解，她为什么不想结婚不想生孩子。
在老妈的心里，女人可以晚点结婚，但不能不结婚，不结婚的话，晚年生活可怎么办呢？
大概，老妈催婚的时候也没想到，自己根本活不到晚年吧？
云筝自嘲一笑，转移了话题。
【你一直在写“首孝悌，次见闻。知某数，识某文”，宋清安教你的？】
“嗯，我觉得他解释得不对，一直想问你，又总忘。”
赵家之莫名委屈了几分，明明说好了会陪她学习的，偏偏那天云筝不在，偏偏那天就学了这句她自己觉得不对劲的话。
【这句话的意思是：人呢，首先要学的是孝敬父母友爱兄弟，其次要学习所见所听的知识。要知道基本都算术题，也要知道高深的数学知识，要认识文字，也要阅读文学。】
云筝慢慢解释给她听，连机械音都跟着柔和了许多。
“你和安子说得差不多，意思又不太一样。”
赵家之拧眉，还是想不通，差不多的一句话，为啥她感觉到的东西完全不同。
【你觉得“我来了”和“我来过了”是一个意思吗？】
云筝没有解释，只是举了个例子反问她。
差距只有一个字，意思截然不同，赵家之似懂非懂，不多问了。
【宿主，“知某数，识某文”是我决定教你识字的初衷，“首孝悌”有一定的道理，却并非人生的全部，在我看来，“见闻”反而是首要的，这和刚才我说过的，你首先是你，其次才是其他的道理是一样的。】
赵家之沉默不语，不知道是听进去了还是没听进去。
云筝也没办法，她能做的真的不多，她可以帮姥姥改善生活，也可以传达自己的一些想法，但她无法决定姥姥的人生。
尽管，她已经下定决心要改变姥姥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