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爷，您没事儿吧？”我急忙伸手去扶倒地的老头。
老头一起身，一把就把我胳膊抓住了：“你别走啊！”
“嘛呀？”
“你撞碎了我祖传的宣德瓷！”
“什么玩意儿？”我诧异的瞪大眼珠子，同时提高声音。
老头一只手拽着我，一只手拉开了上衣的拉链，从里头掏出了一只小布袋：“你自个儿看看，是不是宣德瓷？”
我拿着手电筒往他手里的小布袋照了照，里面都是一些瓷片，我取出几片看了看，应该是一只青花云龙纹葵口碗。
一上手我就知道，这瓷器是新的。
这是遇到碰瓷的了。
“大爷，咱说良心话，我刚儿没碰着您，您可不能讹我。”
老头气愤的说：“谁讹你了？我这么大岁数讹你一小孩儿？你要没碰着我，你干嘛扶我？”
“我去，您这话说的，我学雷锋做好事，看您跌倒了扶您一把，您反而用这个来讹我，以后您要真出点儿什么事儿，谁敢扶您？”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呢？咒我呢？”
“不是大爷，我真没碰着您。”
“你没碰着我，我这祖传的宣德瓷怎么碎了？”
“这我上哪儿知道去？”
身边围拢过来的人越来越多，大多数人可能都看出我被碰瓷了，但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谁也不想惹一身骚。
万一被这老头再讹上，有口说不清啊。
“大哥，刚才我没碰着他，您给我做个证。”我转身看向刚才的摊贩。
摊贩笑道：“对不住，刚才我忙着点您的钱，什么也没看见。”
老头紧紧拽着我：“宣德瓷就是被你撞碎的，刚才你一头扎我怀里，把我给撞倒了，我一跌下来，这碗儿就cei了，这可是我祖传的碗儿，你可不能不认账。”
“大爷，您刚才跌倒的姿势，是躺着的，这碗儿在您怀里，按理来说，它碰不着地。”
“那就是你一头扎进我怀里，把碗儿给撞碎了。”
这时人群之中胖头孙幸灾乐祸的声音传来：“嘿嘿，慕枫，你丫不是说你思想品德全是优吗？现在把人价值连城的宣德瓷给撞碎了，你还想赖账不成？”
我扫视过去，发现胖头孙和杜继昌一块来了，杜继昌表情颇为玩味。
围观的人群议论纷纷，我被老头抓着，走是走不脱了。
碰瓷虽然是常见的局，而且没啥技术含量，但一旦被缠上，是很难脱身的。
所以江湖中的骗字门，单独有一门是瓷门。
就是因为这一门江湖术太容易上手了，一学就会，所以人数众多，发展到后期，花样百出。
“大爷，您跟我在这儿碰瓷儿呢吧？”
老头一听，反应十分激烈：“谁碰瓷儿了？知道我谁吗？我镶蓝旗的知道吗？祖上是庆亲王奕劻，按过去来讲，我好歹也能混个贝勒！家里传下多少宝贝，我用得着碰你的瓷儿？”
“哎哟，贝勒爷，嘛呢您这，生这么大的气。”一个留着两撇老鼠须的老头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接着左膝前屈，右腿后弯，上身微微向前一倾，右手自然下垂：“我给您请安了。”
这是过去的打千儿礼，一些遗老遗少偶尔还把这一套老礼儿搬出来，为的就是告诉别人，他们家以前是大户人家，大户人家才保留了这些规矩。
平头百姓可没这么多繁文缛节。
但我看了只是觉得有些反胃。
搁这儿装啥呢？
我认识的金老爷子、启老，哪一个不是皇亲国戚，也没他们这么会来事儿。
贝勒爷招呼老鼠须的老头：“老郑，来的正好，您给评评理，这孙子撞碎了我的宣德瓷，反口说我碰瓷儿，我找一小孩儿碰瓷儿，我莫不是穷疯了？”
老郑拿着贝勒爷的小布袋，看了一眼：“哎哟，这不是您家祖传的那件儿宣德云龙葵口碗吗？碎成这样了都。”
“可不吗？”
“可惜了，可惜了。”老郑一副心疼的样子。
然后扭头对我说：“你这孩子也是的，大半夜的不睡觉，来鬼市撒癔症。这里头的东西，你玩得明白吗？知道这宣德瓷什么价值吗？把你卖了都赔不起。”
又扒拉了我一把：“快点儿给贝勒爷先道个歉！”
道歉事小，但我一道歉，就等于把这事给认下了。
就如我刚才扶他一把，他就以此为由，说我撞了他一下。
“我没撞到他，道什么歉？”
“嘿，你这孩子怎么回事儿？你没撞他，瓷器能碎吗？”
“上个月樊家庄果园的女尸，是你杀的吧？”
老郑一愣：“你胡说什么呢？有病吧你？”
“你没杀她，她怎么会死？”
“……”
贝勒爷一副气炸了的样子：“老郑，这小子伶牙俐齿，甭跟他废话，搭把手，把他带到派出所！”
老郑吓唬我说：“到了派出所你可说不清了，少不得要请你家长来一趟，撞碎了这么贵重的古董，你爸妈不得把你打半死？听我的，好好跟人道个歉，贝勒爷是体面人，不会跟你一般见识。”
“好，咱们就去派出所。”我一脸平静，要真能到派出所，我求之不得。
贝勒爷怒道：“好，老郑，把他带走！”
老郑很忙，又得回去劝贝勒爷：“哎呀老哥哥，这是干嘛呀，大半夜的，就别麻烦警察同志了，人也得休息。”
“没事儿，派出所应该有值班的。”我说。
老郑有点拿不住我了，语气软了下来：“我说小孩儿，你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把人宣德瓷给cei了，你还能这么理直气壮？”
“宣德瓷？您甭欺负我年纪小，以为我不懂。那些瓷片儿都是新的，唬鬼呢？”
贝勒爷又跳脚了，找出一枚瓷片：“睁大眼睛看看，底款儿写的什么？大明宣德年制。哎哟我去，我这暴脾气！我犯得着拿一新的讹你？我祖上是庆亲王，铁帽子王知道吗？”
“您甭跟我这儿哩格儿楞的，您就是绿帽子王，新的也变不成老的！”
“好，小子欸，你说新的是吧？在场的各位多半都是行里人，咱们就找人来论论。我让你小子死得瞑目！”说着贝勒爷就把小布袋给打开，围着众人转了一圈，“大伙儿都看看，这是新的还是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