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灰色的桥梁上,芳芬雅正全神全意观察着镜筒中的远相,完全没有注意到我和老丑。
之前悬浮在身体四周的增生藤条现在已经变成了围巾的形状,它们整齐地叠在一起,保护着一块裸露又关键的肌肤,似乎是在为了准备应付别的什么东西而蛰伏。
按照本来的分工,我应该去芳芬雅右边的望远镜,那里平台最翘,镜筒也最高。
夜愈深,徘徊在各处的灯光反而更浓了。
“现在废城里的大多数魔物其实更喜欢在夜间出没,往往就是这时候,对于他们来说是遍布着各种机会的早晨;记得确认是戴着面具的哥布林在呼唤我啊!能加在望远镜上的魔法照相机只有一个,需要谨慎。”
“我们只需要做这一件事么?老丑?然后就去找你的那位好朋友?”
我晃晃镜头,捕捉到了两大一的两个人影,但那种尚还温存的姿态显然不是面具哥布林,被我匆匆略过。
时而远眺,时而又回到镜片里注视那处路口,又害怕自己因为感觉枯燥而放松神经,便在脑海中寻找老丑选定这三个路口的理由。
想法很简单,真正想做的时候却无数次期盼运气与巧合的到来,关于这件事根本没有什么现成的逻辑可循,它甚至根就不是一个够明确够像问题的问题,只要我继续把经历放在这件事上面,我周围的一切就好像什么都不懂一样,只顾在风里发出呜呜的哭声。
在我的心情稍微有些低落时,我们几个观测器已经不声不响默默运作了一个时。
芳芬雅那边突然发出了清脆的金属响声,就在我想知道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时候,却已经看到芳芬雅整个人趴在了帐篷边,浑身打着哆嗦。
好在从她的表情上来看,她顶多觉得那是能量流失所致,并不是因为严寒所导致的病理性异常。
“我想睡觉……”
她注意到了我的观察力,便摆出一副可怜的样子来,让我知道她是真的难受。
至少我希望不会在这种时候开始撒娇,不过那不太可能,幸运的事情是,目前我在魔塔镇结实的人,无论男女老少,总是习惯在他们的生活中插入一点远见的因素,或多或少,然后惯养我变成孤僻的性格。
“芳芬雅……”
我稍微给她一个鼓励的眼神,那些藤蔓构成的围巾立刻上挪,挡住了她的整张脸。
“老丑!”
“怎么了?”
“芳芬雅不干了。”
“那让她睡吧。”
“……不,别这样,我的意思是,你还记得她晚上吃了什么么?”
“不知道,蔬菜饼吧,粮食好像就吃了一点。”
“芳芬雅……”
然后我又看向她,现在的血族正在裹紧她身上的衣服。
“我包里有盐,这里是调料,我找蜥蜴大婶要的,自己整理好,应该不会犯困吧?”
芳芬雅看了看我手指钳住的东西,确认它千真万确,突然兴奋地跳了起来,顶着阵风走到一边,开始生火。
“老丑?”
“怎么了?”
“你有注意到什么么?”
“没有啊?”
地精那边的望远镜筒传来一阵机簧的声响,很显然他在确认什么东西,等那阵声音结束,老丑才缓缓说道:
“我还以为你们也吃清淡的吸血鬼菜呢。”
——
关于芳芬雅这回不好好吃饭让自己较的身体顶着冷风热烈燃烧血糖的事情……性质相同的问题我其实已经在之前对她说过,但是鉴于最近发生的事情,我还是打算在原则上彻底原谅她。
直到我喂饭的时候注意到她的包裹又鼓又软,我才意识到一点不对劲。
女孩的样子让我想起那个叫梓亚的女性人偶,虚脱时各个关节就像是失去了知觉,就算有必要也要拖延一会才能支撑起自己的身体。
然后,我开始当着芳芬雅的面拉开那些拉链,很快就找到了最厚的那一层保暖衣……
它们是最内层贴着肌肤前进的,粗糙的感觉让人感觉像是硬纸板穿在身上,但是对于御寒绝对有效……至少刚开始我是这么想的,但是我这两天已经很快适应它们了。
“你为什么要这么对你自己~”
我一旦想到芳芬雅可能的身体感受,就放弃表达那些败坏的想法。
我的面部有一瞬间扭曲成了丑面具的样子——那上面布满了各种预示凹凸不平的触感,至少会非常丑陋。
所以我只用了平常脸:“也就是我根本无法控制的表情”。
这可能就是直男警察的精神暗疾日常。
“过敏——”
芳芬雅仿佛娇嗔一样说道。
“哈——”
我的胸腔下方仿佛被什么感情的秤砣击中一样,马上便又弹了回来,在寒冷下凝结的那些感情立刻扩散到整个头脑,舌尖仿佛都能尝到苦涩的味道。
这种时候……
“算了……对不起,你该睡觉了。”
起身打算重新出外的时候,敞篷深处却突然伸出一只手,把身体失衡的我拽了回去。
刚刚从食物里获得的能量又被她无度挥霍,灵活的身体连带着背部的植物,不断增加的重量对我加以限制,肋骨很痛。
她的面庞上带着倦意,软糯垂下的双手又散发着新鲜的体温,那种触觉在我肌肤上肆意涂抹着,双眼再慢慢对视。
“说啊。”
对于她的这般,我只是催促道。
“我不想跟着老丑叔叔还有哥哥你做这些事情,我觉得,我根本不想做这些,我很失望……”
“我理解,但是我也不理解,因为……过来,芳芬雅。”
我只管让她伏在我的胸口上,芳芬雅表现的很柔软,她照办了。
“其实有些事我最近才想明白,我知道我为什么要带你出来。”
“嗯。”
她的手指稍微在我脖颈抓挠一番,有种微妙的舒适感。
“只是因为有些人想让我们逃,仅此而已。”
我才发觉就连这句话也如此悲哀。
“为什么要让我们逃?”
她抬起了面庞,邪魅残存的清澈血池中,无辜尚存。
“我不知道,但是种种迹象表明我们该走,其实我应该好好在心里感谢一下是他们帮我们逃走,而且种种信息表明我们确实该逃,就像是野兽闻到了熔山的糊味或焦味,它们也许不明白那是什么,但是总有些家伙会发觉那是危险的信号,就会准备迁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