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才来？”
还是一身白衣，还是那张鹅蛋脸，剑眉倒竖，杏眼圆瞪，王二一下子笑了出来，“小若仙子你又跑出来了？”
“你”林小若银牙一咬，右手猛地一挥，发丝飞扬间竟有几片闪着寒光的柳叶激射至王二面前，王二大惊失色，这仙子脾气怎么和她爹一模一样。
“算了”林小若不知想起了什么，放下右手，微光一闪，七八片碧绿的柳叶也随即钻进了柔顺的发丝中。
原来是个碧玉的柳叶簪子所变。
王二这才敢走上前去，“是我冒昧冲突了仙子。”
“无妨，你也别仙子仙子的叫了，和他人一般叫我小若便是。”
“好。”
等王二学着林小若的样子，东张西望找了个蒲团，搬过来盘腿坐下，林小若这才挽了下头发，努力放缓了自己的表情，板着一张脸接着说道：“你那聚气之术不可再用。”
“我父亲说，再超过三回，即使上清掌门真君也救不回来。”
“多谢仙子提醒。”即使事先那紫袍的李正提醒过王二，但林小若这份心意，王二还是要承的。
于是顺手在怀里摸了摸，掏出个柿饼，递了过去“最后一个了，本来想着留给自己的。”
“万一在外回不去，临死之前便吃了它。”
林小若没接，只是有点疑惑的看着王二：“你这人果真脑子有病。”
怎么骂人呢？给你东西吃还不行？
王二顿时无语，觉得这女人大概和自己一样，脑子无药可救了。
看到王二气急的样子，林小若反而笑了笑，伸手接过柿饼，也不擦，就这样咬破一个小口，慢慢嚼了起来。
柿饼绵软，又正好在怀中被捂的温热，嚼在口中，真如蜜样甘醇。
王二也不说话，静静等着小若吃完了柿子，才说道：“小若仙子是等我一起上紫玉山？”
“把仙子两个字去掉。”林小若看着手中剩下的柿子皮，四处张望了下，“尚未筑基，什么仙子不仙子的。”
“哦”王二很少和同龄的少女打交道，但人情事故是懂得，主动伸出手，冲着林小若张开手掌，“我来。”
“唉”看着伸在眼前的手掌，林小若叹了口气，摇摇头将柿子皮放在了自己蒲团一边，接着说道：“你难道不害怕？”
“害怕？”
“你阳寿只余两百日，你竟然还能如此淡然？”
“那不然呢？”王二反倒奇怪，“莫非要痛哭流涕当街发疯？”
即使明天要死，今日不还是要好好去过。
王二的心态早就被那每日一次的头疼磨炼的如磐石一般。
这话倒是让林小若惊愕了半天，呆了半晌才说出一句，“可惜你不是我父亲弟子，否则他定会中意与你。”
“我确实是在此等你一同上山。”林小若接着说了下去，“你可是奇怪父亲能同意我离开？”
这次王二不敢开玩笑了，只能静等着林小若自己说出来，只听她清了清嗓子，声音变得清脆动人，“我和父亲说，我对你那珠子阵法很感兴趣。”
“两百日后，等你死了我便剖开脑子，将珠子取出来。”
“等拿了珠子，我便回上清山跟他修行。”林小若一下子笑眯眯的看着王二，“所以父亲答应我带你上紫玉山。”
王二目瞪口呆。
这女人简直是个疯子。
前面是想要灵气，现在是惦记上自己脑袋里的东西。
穷疯了啊。
他爹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所以即使王二在傍晚的时候，登上了停在广成观外那艘仙气缭绕，通体碧绿的仙舟时，心情也是极差。
这个该死的女人反倒是笑意盈盈地站在王二身边，一边还时不时用那双杏眼瞟着王二的脑袋。
要不要今晚到了仙山，半夜狠狠咒一顿这个女疯子？
还是趁现在飞的高，一把将她推下去？
王二头很疼。
女人果然不祥。
头疼归头疼，但这仙舟还是很神奇的，这玩意竟然是个老道姑从袖子里掏出来的。
就在王二眼前，核桃大小的东西，见风就长，呼吸间变成了十来丈的大家伙。
要不是被林小若吓得心情极差，王二都想拜那个老道姑为师了。
仙舟果是不凡，无声划过夜空，林小若坐在王二对面，饶有兴趣地打量着王二，“不害怕？”
有什么好怕的，老子早就在珠子里飞过了。
这一路走来，他这傻大胆已经无法无天了。
“还行”王二现在一点不想搭理这个女疯子，再说这黑漆麻乌的啥也看不见，能怕什么？
也不知道这宝贝到底飞的有多快，但这仙家的东西就是好，虽然飞在空中，但竟然一点风也没有。
王二环顾了下四周，仙舟样式古朴，幕天席地的，竟然没有舱室，但坐得倒也宽敞，一盏仙鹤灯燃着长明火，照的舟内一片通明，角落里还有尊博山炉，袅袅散着沉香的烟气，
至于这仙舟到底是什么船的模样，他无从比较，戈壁长大的孩子哪里见过舟船？
探头向下望去，是无边的黑色。
仰望天空，灿烂的星河横亘天宇。
点点星光下，对面的林小若面对着自己，盘腿坐在舟中，双手合抱小腹，正在对着星空吐纳。
你别说，这安静下来的林小若还是很好看的。
但一想到这女人刚才的话，王二刚升起的那一丝欣赏瞬间灰飞烟灭。
脑子里真有珠子？
自己真有斩魂之症？
现在坐进上山的仙舟里，登山在即，王二终于有心情来想这件事了。
这几日在路上，王二不敢再召唤灵气，也没有仙丹可以吃，所以那蓝色的琉璃珠子就再也没见过。
可那天珠子里仙境一般的天地，给他留下了及深的印象，但细细回想那里面的禹洲，怎么和自己身下的大地不太一样？
王二早就发现，那天在珠子天地飞了半天，见识了许多草木鸟兽，山川大河，可唯独有两样从头到尾没见过。
人。
以及城池。
莫非只是和脚下的禹洲同名？
王二想不明白，但也没法进去珠子里再去探查一番。
仙丹林小若现在压根不愿意给，刚上仙舟的时候他就讨过，结果这女人来了句，见到玉清真人前，啥仙丹也不能吃了，以防坏了他。
行吧。
竟然是为他好。
伸出右手，沐浴在星光下的手掌上空空荡荡的，现在可不敢乱喊了。
王二有点丧气，这该怎么办呢，他还想死掉之前把那绝美的天地画出来。
就这样呆坐了半天，对面的林小若有了动静，只听她呼出长长一口气，便睁开了那双杏眼，看着星光下王二呆看着自己，小脸竟然红了红。
这女人脸红什么？
王二也回过了神，摇摇头，将刚才那点丧气摔得一干二净。
“莫要再使那个聚灵阵法”林小若低声说道，像是明白了王二的心思，“也不知你为何会被人在脑中布了阵法。”
“但你一凡夫俗子，既然不修炼，想要灵气做何？”
王二想了想，干脆地回答道“作画。”
剑眉立了起来，杏眼里也有了不详的意味。
“不敢欺骗仙子。”
“确实是作画”王二边说边起身在那牛皮包袱里翻找起来，“你看”回身将一张画纸递给了林小若。
鹤嘴灯下，呈现在林小若面前的是云遮雾绕的一座山，山势极陡，如利剑，山上则苍石嶙峋，松柏如织，半腰间有云雾缭绕，又有屋舍点缀其间，让人望而心生向往之意。
“你见过上清山退之峰？”
林小若皱起了眉头，盯着王二看了半天，“你自然不会去过。”
“那斩魂之症发作时，也不可能让你画出如此相像的退之峰。”
“你是怎么画的？”
王二没吱声，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要解释起来可就长了。
林小若同样沉默了下去，只是盯着手中的画。
直到许久，林小若轻轻声说道：“若是你答应死后给我破开脑子。”
“我便偷偷教你吐纳之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