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沧听着我拒绝的话,异瞳闪了闪,好像抿了抿嘴。
却没有说话,只是朝我点了点头,那蒙眼的黑布就出来,将他的眼睛给蒙上,转身就走了。
他依旧是那幅模样,身形挺直,来去如风。
我转眼看了一眼那件蛇骨嫁衣,上面的蛇骨还在两两交缠着游动。
明沧这次来去匆匆,都没心思去弄那些蛇骨了。
那他是来叫我干活的,还是感觉到我梦中有什么,突然就出现了?
要不然,怎么会来得这么及时?
我不由的晃了晃神,摸了摸额头。
那种通体发冷的冰冷感,真的很醒神啊。
可在黄泉鬼道,那水底“咕咕”响起时,冒出来的那个东西,唤的是“柳”还是“留”?
而且好像那东西很生气?
听明沧的意思,是鬼王?
我一时想不明白,看了一眼身上的伤,打算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再说。
可一出门,梅姑就拉着我到了专门换药的那间房,帮我将敷在烫伤处的那层薄皮取下来。
还别说,效果确实挺好的,那些水泡都消了,原本通红掉皮的地方,这会也结痂了,就是跟涂了一层脆皮巧克力一样,一擦就裂出一条条的细缝。
我趁着梅姑小心的将皮掀起来,将梦里黄泉鬼道的事情跟她说了。
她既然能送爷爷他们的鬼魂入黄泉道,肯定知道那边的情况吧?
可我问到那个鬼王的时候,梅姑拿着镊子的手都抖了一下,镊子尖戳到我的伤口。
我吃痛的小腹收缩,结着的“巧克力脆皮”又裂成了一道道的网纹,看上去就好像布着蛇鳞,有点恐怖。
“你听错了吧!”梅姑将镊子收回,这次快速的将那些薄皮收转:“现在常阴间地府的是阎罗,不是鬼王。”
端着药盘子朝我道:“你去看一下五妹好了没,因为你,人家今天都没去杀猪,你可得赔人家钱。”
我低哦了一声,这种情况也没敢洗澡,就到浴室打了点热水,擦了一下身子。
怪的是,那被灵蛇缠绕过的地方,越看越像是蛇鳞。
或许是这种结薄痂的东西,开裂着,都是这样的吧。
我也没多想,换了身干净的衣服上楼去找五妹。
却发现她拿着手机在打电话,好像交代谁去帮她照顾汪婶。
见我上去,对着手机那头匆匆说了几句,这才朝我道:“我妈昨晚梦到了那七个孩子了,谢了!”
我眼前闪过汪婶房间的那些牌位,心头也有点沉重。
她能放下,也挺好的吧,至少不会再用血喂养那些鬼婴了。
坐在五妹旁边,指了指她缠在腰间的纱布:“还好吧?”
这一指,才发现五妹只穿着内衣,腰腹又用夹板正着骨,更是显得蜂腰酥胸。
我忙扭过头去,低头看了一眼自己。
哎,可能是小时候没吃肉吧,也没怎么长肉。
却听到五妹见我这样,低嗤了一声。
这才正色的道:“我妈说在梦中见到了你爷爷。”
我听着眯了眯眼,转眼看着五妹。
算了一下时间,我入睡的时间是在鸡鸣快天亮的时候。
汪婶不可能比我睡得更晚了吧?
五妹转眼看了看四周,朝我招了招手道:“你爷爷让我们给你带句话。”
她沉了沉眼,一字一句的道:“圆通寺伏蛟台。”
我眯了眯眼,这个名字我在扎纸匠程富贵那里听到过。
只是后来我急着回胡家村,并没有再去细想了。
这会爷爷托梦,借汪婶的口,再次提及,我心头隐隐发哽。
看样子,还真的该去一趟了。
以前我一直以为爷爷说让我对付恶蛟,是对付明沧。
可如果不是明沧呢?
柳家那条蛟龙,又何尝不是“恶蛟”?
朝五妹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
五妹这才松了口气一般,重重的躺回竹床上。
她身形丰腴,压得竹床咯吱作响,朝我沉声道:“我一直以为自己杀猪屠龙术,很厉害。以前听我爸说,柳家最辉煌的时候,一柳容春,以意杀秋,皆是让人闻风色变的存在。所以柳家不过双姝,却和南方九佬十八匠相对而立。”
“也是因为柳容春和柳杀秋,我爸才认为女子也可自强自立,让我继承了杀猪匠的传承。”五妹很大大咧咧的转过手,枕着头。
微微侧目看着我:“我妈想得太多了,总认为我吃了很多苦,其实我并不感觉苦。”
“只是在这之前,我总认为,自己或许很接近柳氏双姝的地步了。可……”五妹磨了磨牙,咯咯的笑道:“胡清颐,昨天,柳杀秋不过是逗我们玩,她试的不是我们,而是明沧。”
“我知道。”我坐在竹床边上,看着五妹道:“她想杀我们,很容易。”
“柳家一人一蛇,人有蛇媚眼,蛇带阴水走。柳家的人才厉害!”五妹侧目看着我,那艳如盛开牡丹的脸上。
带着凝视:“那把灵蛇百绕伞专乱蛇媚眼心神,梅姑说原本柳月梦用过一次,可转眼就到了柳杀秋手里。估计柳杀秋不会再让柳月梦用了。”
“昨天,你用蛇媚眼媚柳杀秋的时候,她叫你……阿姐。”五妹声音慢慢低沉。
声音有点轻呵的道:“胡清颐,你自己有感觉的,对吧?前世今生,纷杂不休,总有些痕迹不可磨灭。”
“我这些年杀猪,还能在一些猪上看到一些印记,还债的,作孽的,入畜道,也都会有痕迹可寻,你呢?”五妹眯眼看着我,沉声道:“在逃避什么?”
我垂了垂眼,看着竹床上一格格的竹篾,沉声道:“你说,柳容春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就在柳杀秋出现之前,我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
无论是梅姑,还是明沧,都从来没有提及过她的名字,或是用一个“她”,或是用“那个人”代替。
柳化川更甚至连柳杀秋的名字,都不敢提及。
手指的指甲勾着那竹蔑的格子,发出咯咯的响声。
我听在耳里,这才想起,上次明沧也这样勾过。
连忙顿了手,轻叹了口气:“你慢慢养伤吧,我也修养修养,到时还得请你当伴娘呢。”
明沧无论为人为蛇,无论是修为,还是风姿,都是这么的惊艳绝伦。
能让明沧爱到百年都不曾忘记,碧落黄泉追寻的人,到底是什么样的?
柳杀秋与其说是追着明沧这个“姐夫”而来,不如说是为柳容春不甘心。
她被蛇媚眼媚住的时候,确实有一瞬间的失神。
那一声声“阿姐”真的很伤心了吧。
好像一个失去至亲的孩子。
柳容春,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才能让明沧和柳杀秋,都对她念念不忘。
我站起身,五妹却轻笑道:“你就只找我这一个伴娘吗?不多找几个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