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瓷一般每天早上提前二十分钟到学校，但他今天出门有些迟了，到校门口的时候还差八分钟上课。
他三步并作两步往楼上飞奔，到四楼的时候，忽然听到上面的楼道有动静。
“知道你家有钱，也不怕这个……”
这个声音不耳熟，但之后那个说话的人一听就是聂致远：“我哪认识那么多人啊？”
“那你自己看着办。要不然你这会儿自己挨了，咱们大家都省事儿……”
言瓷觉得情况不对，又飞奔从走廊另一头上楼，跑到班里找封潇潇他们。
封潇潇早上也起晚了，路上买的煎饼刚咬了一口，就被言瓷拽着胳膊往外扯。
“什么事儿啊瓷哥？”
刚问完，就看到楼道里被围堵的小聂。
言瓷看了封潇潇一眼，封潇潇意会，赶紧清了清嗓子：“干什么的？”
陆堃仰起头来看着他。
“哟，学霸。”
“这儿仨学霸呢，你叫哪个？”
封潇潇走下去，把聂致远拽出来。
陆堃也没阻拦，就问他：“这事儿你也管？”
“我手没那么长，五楼是我瓷哥的地儿。”
封潇潇往楼梯上看，言瓷就站在那里。
“但这是我瓷哥的兄弟，我瓷哥的兄弟就是我兄弟，我得帮我瓷哥的忙。”
陆堃看了看言瓷，发出一声感叹：“他就是上次看耗子（消音）的那个吧？开学典礼还讲了话是不是？还挺巧啊。”
封潇潇没说话，微笑地看着他。
“那这样吧。”陆堃说，“老规矩，今晚七点，十九中后面那片空地，咱们新账老账一起算。”
封潇潇顿了一会儿，压低声音说：“你想算账可以，别带外面的人。”
陆堃看了他一眼，两人身高差不多，但陆堃却有一种俯视感，他笑着点了点头，像小卖部的屁孩子问他能不能多拿两个泡泡糖当找零，他哄孩子似的答应了。
早读铃已经响了，高三那几个转身下楼，封潇潇他们一路小跑，赶在老师进教室之前从后门窜了进去。
“觉得困的同学，可以站起来背。”
英语早自习，任老师一发话，前排不少同学纷纷起立。
言瓷躲在同学的背后，转身问封潇潇：“老规矩是什么意思？”
“五打五。”封潇潇解释，“不过看他今天的意思，估计是得合并成十打十，也可能更多。”
“打架吗？”这种“行话”实属言瓷知识盲区，“怎么打？”
封潇潇觉得他一本正经的样子有点好玩，“你问我这个，很像楼下的跑上来问你奥数，问了也没用。”
言瓷白了他一眼，转回去了。
过了一会儿他又转过来。
“上次踹我那个人叫耗子？”
“我也不认识。”封潇潇说，“听着是。”
言瓷忽然一笑。
“你们那片的人起外号，是不是都有一个叫‘耗子’的？”
封潇潇解释：“这么跟你说，名字里发这个音的，都叫这个……”
任老师忽然拍了拍讲台：“那后面两个干什么呢？”
封潇潇马上起身：“老师，我有几个语法问题不懂，向言瓷同学请教。”
言瓷趁机赶紧把书拿起来，开始假装朗读。
早读一下，封潇潇就把聂致远叫出去了。
即便是课间，五楼整个一层都十分安静，言瓷就听到聂致远一声突兀的：“啊？！”
他往门口看了一眼，刚好看到汪豪从班里出来，正往封潇潇他们几个的方向走。
言瓷本来不想出去，但总觉得事情可能跟自己也有关系，还是有点坐不住。
封潇潇看到他走过来，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旁边三个人马上闭嘴了。
言瓷加入他们四个，左右打量，聂致远明显是一副着急忙慌的样子，汪豪脸上带着一丝烦躁。
言瓷好像猜到是什么事了。
“你们在说十打十吗？”
邢万里还有点吃惊：“瓷哥知道十打十？”
言瓷老实回答：“不太知道。”
“很简单，就是两边各派十个人打架。”汪豪解释，“就他们这帮人的脑子，能想出什么复杂的招。”
“我是不是也得去啊？”言瓷还实诚得很，“他们本来也是要找我吧。”
“没有。不限制找什么人，但是不能带武器。”封潇潇说，“不过这次约好了不能找外面的人。”
“外面的人？”
“就是社会上那些人。”邢万里接着说，“那帮人要来了，咱就真的玩儿完。”
“不带武器，那就是肉搏啊？”言瓷有点想龇牙咧嘴的冲动，“这么原始？”
邢万里说：“肉搏都出过事儿呢。”
言瓷心里一惊：“那你们还是别去了吧，太危险了。”
看到他这种反应，封潇潇一下笑了，又忍不住过去搭他肩膀。
“你怎么这么可爱啊，乖乖瓷？”
言瓷皱了皱眉头把他甩开，“没跟你开玩笑。我不管你们平时怎么闹的，但我觉得这事儿危险。别去了。”
“不去的话那乱七八糟的解决不完，之后还得闹更大的。”封潇潇说，“他们就是那样，有事儿最好立刻能解决，要不然以后谁知道还有什么后手。”
聂致远已经蔫了，但言瓷还是觉得没道理：“我还是不理解，他们在公共场所进行一些不雅行为，怎么还成我的错了？”
封潇潇说：“你不要企图跟十九中的人讲道理。”
言瓷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无语的事情。
他问封潇潇：“包括你吗？”
“什么？”
“不讲道理。”
封潇潇把他搂到一边。
“我现在是瓷哥的人，我当然要跟瓷哥讲道理了。”
“那你别去了，太危险了。”
封潇潇眯了眯眼睛，又笑着把胳膊搭到言瓷肩上了。
“我跟他们又不讲道理。”
言瓷看了他一会儿，觉得实在荒谬，无话可说。
聂致远已经回教室了，言瓷又小声问封潇潇：“你为什么帮小聂啊？本来也不关你的事。”
他其实还想多说一句，但没说出口。
正好邢万里过来，也问封潇潇：“你真打算掺和这事儿？”
封潇潇回头看着他，“你要是不想，我再找人也行。”
“我肯定跟你一块儿。”邢万里说，“但是这一架打完，咱俩迟早回不去那边，你懂我意思？”
封潇潇点了点头。
言瓷还是云里雾里的，他问：“你们说什么呢？”
封潇潇换上笑脸，推着他的肩膀往教室走，“意思就是，你甭管了，交给我们。”
言瓷侧过脸来，“我不想欠你的，而且我真的觉得……”
“没事的。”封潇潇说，“我跟他们混了十多年了，我懂分寸的。”
之后的事情，言瓷就一点都不知道了，他只知道一个时间，还有一个并不算熟悉的地点。
下午大课间的时候，这几个人都不在，估计又拉着汪豪开小会去了。
言瓷还是觉得不放心，就向闻茉借了二十块钱，准备今天打车回家，顺便绕路看一眼。
封潇潇他们回来的时候，下午最后一节自习课已经开始，言瓷在做作业，但他还是忍不住想回头看。
过了一会儿，封潇潇小声跟邢万里说：“汪豪那边可能得晚点，咱们先拖一会儿，实在不行应该也能顶一阵子……”
言瓷终于把头转过去了。
邢万里弓着身子趴在桌子上，就露出两只眼睛看着他；封潇潇先是一愣，然后又露出那个无辜的笑容。
“没事儿，你好好写作业。”
言瓷只好又转回去了。
闻茉在一边奋笔疾书，但实际上，她也感觉到了氛围的紧张，手心止不住冒汗。她不知道要发生什么事，但直觉告诉她，肯定要出什么事。
六点半的铃声一响，封潇潇和邢万里起身就出了教室。言瓷也迅速收拾东西，背着书包就往校门口跑。
“师傅，到十九中后面那块空地，麻烦快一点。”
出租车很快发动，言瓷抓着副驾驶的靠背，眼睛四处张望。终于，在不远处看到一片石子地，真正的“硝烟四起”。
“麻烦停一下。”
司机师傅停车之后，言瓷把窗户摇下来了一点。他就听到一阵闹声，有骂架也有嘶吼，但没有一个熟悉的声音。
忽然有人大喊：“封潇潇，你他妈去死吧！”
言瓷感觉自己的身体猛地跳了一下。
“师傅，可以麻烦您借我一下手机吗？”
“你要做什么？”
“报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