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源带着苏亦凉从花鸟市场的另一边走了出去，没多绕什么冤枉路。
苏亦凉把许源送的肥料装在带来的挎包里，这东西占地面积小，装着不费劲。
许源开口：“你什么时候回青城？”
苏亦凉想了想：“明天下午。”
“不是说想在这里玩几天吗？”
“算了吧，南洲园还有开学考试，如果不能得第一……那边又有借口了。”
知道许源多她的家庭情况心知肚明，苏亦凉没有瞒着他，难得地吐槽了几句内心的惆怅。
“嗯，回去以后好好学习。”
“那必须。一会儿我们吃什么？今天我请客。”苏亦凉摸了摸肚子，上午吃了一肚子零食，居然不太经饿，现在又有点馋了。
“……”小少爷默了默，很认真地想着，他和苏亦凉说话，无论开头是什么话题，似乎总会被她扯到吃和学习去。
“先回市区吧，这附近偏僻，也没什么餐馆，到时候慢慢挑。”
“也对。”
苏亦凉和许源走在一起，大多时候都在很默契的沉默中度过。苏亦凉的话题少，对这段感情一向不大自信，极少主动开启话题；许源身边同龄的异性少得发指，他没什么可以参考的相处经验，只能自己谨慎地摸索着一步步来，如果不是极其笃定会讨苏亦凉欢心，他不会主动开口。
他们的相处模式其实有些莫名的尴尬，苏亦凉还好，她几乎已经忘了正常的社交是什么模样，许源倒是心知肚明，只是一时半会改不过来，他知道，这段关系唯一的转折点，就是他自己。
苏亦凉已经活泼很多了，不要太奢求。
“今天的打卡任务，可能会晚一点给你。早上我写了三分之二，剩下的作业应该两个小时能写完。”
“没关系，注意身体。”
现在都会说关心人的话了，许源有些欣慰。
虞家和校园暴力给苏亦凉带来的伤害太深，世上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许源理解苏亦凉，却没办法真真切切地感知到苏亦凉受过的伤害，也不愿意让她轻易放下，只能自己小心翼翼地试着让苏亦凉和普世要求更相似一些，她会少吃很多亏。
许源绞尽脑汁，终于想到了一个自认为还不错的话题：“今天早上你吃胃药了吗？”
“……没呢。”苏亦凉不习惯撒谎，这两个字故意说得模模糊糊，许源却听得真真切切。
许源垂下眼睫，慢慢开口：“苏亦凉。”自从喊了她凉凉，他再也没有叫过苏亦凉的大名。
“对对——对不起。”苏亦凉也不知道自己道歉个什么劲，一看到许源这个表情就下意识地怂了三分。
“没关系，”少年垂眼，虽然嘴上在笑，却并不让人觉得他在开心：“以后记得就是。”
每次许源问起，她都真的没有吃药。苏亦凉也不想惹他不高兴，可她总是会忘记这件事，也不愿意撒谎骗他。
“我以后一定记得。”说到后面，苏亦凉自己都觉得心虚，有点难呀。
小少爷淡淡瞥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许源今天好像不高兴，不高兴的源头，好像是她。
这是苏亦凉两个小时后第十一次主动挑起某个话题被小少爷不轻不重地忽视后得出的结论。
也不能说完全忽视，她说的话他会给点反应转过脸听，可听完什么都不说。那句轻描淡写的“以后记得就是”居然是他和她说过的最后一句话。
怎么哄人——这道题对苏亦凉而言有点超纲，而且她也不知道许源为什么不高兴。因为她没吃药？别逗了，她和许源非亲非故，他最多觉得面子被拂了有些郁闷，怎么可能因为这个生气。
要不，冷处理一下，等他消消气？说不定现在她越说他越烦。
苏亦凉乖巧地闭了嘴，安静了一路。
许源心里憋着无名火，被苏亦凉小心翼翼地变着法哄了许久，慢慢的也消得差不多了。这气也生不长，许源知道这姑娘压根没明白他为什么生气，也不能那平常人的标准要求她，他生什么气——气她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她又怎么理解得了。
只要她再哄几句，他就不生气了。
可许源等了半天，苏亦凉除了乖巧地跟在他身边，愣是一句话也没再讲。
……他不该高估她的情商，到头来，白气一场。
“凉凉，这条胡同里有家私房菜，味道不错，试试？”
苏亦凉从没反驳过许源，更何况她刚刚还不小心惹火了许源，现在他说什么都是对的：“好。”
综合考虑下，许源还是挑了四道菜，三菜一汤，三七鸡汤、灯影牛肉、香煎鸭胸再加一道炒菠菜。两人在选菜上都更偏爱肉菜，但出于对健康的担忧，许源挑了个素菜中合一下。
今天不像昨天有预订，菜是提早做好的，哪怕厨师一拿到订单就开始做，按以往的经验来看，没半小时端不来菜。
店里免费提供饮料，据服务员介绍，是四九城特色饮料豆汁，用一个精致的青花瓷壶装着，苏亦凉在旁边蠢蠢欲动，想喝又因为豆汁奇奇怪怪的名声不太敢。
“喝吧，不试试怎么知道你喜不喜欢？”许源无奈，单手托腮，冲着瓷壶抬了抬下巴，张扬漂亮的眉眼被暖色灯光打得柔和深邃，苏亦凉总是不小心就会看呆。
商家准备的餐具里有一个明显和瓷壶是一套的青花瓷杯，苏亦凉拆了上面包着的透明包装，拿起瓷杯，小心翼翼地倒了半杯。
“源源，你不喝？”
“喝。”
于是苏亦凉拿着瓷壶，给许源倒了满到杯里三分之二的高度的豆汁。
身为四九城人，许源不会不知道豆汁什么味道，既然会要，自然是接受度良好，苏亦凉想了想，给他倒了更多的豆汁。
苏亦凉捧着杯子，慢吞吞地喝着。第一口的感觉有些古怪，带着股酸涩意味，但多喝几口后感觉还行，她想起以前网上刷到的豆汁评价，摇摇头。
许源说得对，试试才知道。
“凉凉，今天的数学作业最后一题的第三问我解不出来，写一半就卡了，你写出来了吗？”许源翻出今天刚拍的题，雪白的作业本上字体龙飞凤舞，第三问的位置写了一半就被迫暂停，潦草地涂涂改改三四遍甚至用上了改正带，最后不得不放弃。
“啊，我看看。”
苏亦凉有随身带笔和便签本的习惯，没带包时就揣在衣服兜里，方便记录自己平时的零碎想法，她拿出笔和本子，熟练地写出了解题步骤。
对，熟练。
她的天赋点有些奇怪，能像复印机一般快速记忆难题偏题的计算套路然后下次遇见时能熟练灵活地套上去，这是她独有的学习天赋，最适合学习现下的基础性知识，却一定撑不到日后的深入学习。
“……就是这样，一步步套进去就能求出来。”
许源若有所思，借过苏亦凉手里的笔认认真真地她写的步骤过了一遍，理综优秀的人数学也不会太差，许源的数学远逊色于他的物化生，但单独拿出来看也是中等偏上的水平，不缺这点理解能力。
苏亦凉其实很费解，许源的数学不差，但也实在和他的物理成绩不搭。
“谢谢凉凉。”
苏亦凉埋头听听力，许源拿出手机开始写题，这是他们两个最常见、最自然的相处方式。
“叩叩——”
许源抬头：“请进。”
穿着笔挺的黑色工作服的男服务员提着一个精雕细琢的暗红色木篮走了进来，唇边带着恰到好处的亲切笑容，微微弯腰把木篮拆开，将用木制食盒装着的菜一一摆在桌上：“两位请慢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