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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关于伊莎贝尔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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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盖勒特听不懂女人说的话。

    她讲英语像是讲母语般标准流利,大概率是个英国人。

    他倒是听出来诸如为什么、清醒、你这几个再简单不过的词汇,但对方不会像家庭教师照顾他那般放缓语速、清楚咬字。她连起来说得极快,他便听不懂了。听不懂也不要紧,她的语气和目光告诉他、她不是个坏人——要是坏人都长成这副模样,好人迟早得完蛋。

    那是张极具迷惑性的脸。单看各个五官不算精致,但组合起来顺眼而亲和,第一次见面就能博取陌生人的好感。这女人像只蓝眼睛的兔子,因为她的皮肤太白了、生来没见过太阳似的,幽灵也不至于如此苍白。

    像被锁在高塔里同黑暗形影不离的长公主、差不多吧,盖勒特觉得这番比喻十分贴切。瞧他梦见什么?没有千奇百怪的死法,只见着一位弱不禁风的公主殿下。他几乎要恭敬地向她行鞠躬礼以感谢她慷慨救命了。

    盖勒特用所剩不多的英语储备问:“你是谁?”

    话一出口,他又倍感新奇,没想到居然梦见了自己。

    女人离他仅两步远,说话时、微微蹲下身子与他平视。

    “我叫伊莎贝尔,”她说,“你呢、小先生?”

    可以的话、他不想要这种尊重、意味着他很矮小。

    盖勒特的脸色阴沉起来。

    他一向反复无常,或许上一秒还笑得开心,下一秒想起糟糕的事情就换了情绪。当然、他完全有能力伪装成彬彬有礼的乖乖孩子,只不过得看他心情。若是心情好,便赏脸说几句违心的话;心情不好,依他母亲的话说、什么混账事儿都做得出来。好像他不怎么需要理智,更偏爱直觉,是个随性过活的家伙。

    “你还好吗?”女人担心地在他眼前挥挥手。

    “我很好。”盖勒特颇有些咬牙切齿地报上姓名。

    “很高兴认识你,”她笑得轻快,“可以握个手吗?”

    盖勒特把手递给她,两手相触,他不禁嘶声——这只手遍布伤口,一部分来自清晨砸墙的怒火,另一部分来自痛失爱子的鸟儿的悲怆。而女人的手像颗冰块,冷得他皱紧眉头。

    她感叹了一句,频频说抱歉,其余的话盖勒特听不懂。

    然后她自作主张地、用手背托起他受伤的手,托到近眼处,小心地不去碰手背,轻轻摩挲他的指头,像抚慰受惊的宠物。她发出类似怜悯的叹气,又用难过的眼神看他,说着什么什么话。盖勒特听见一声可怜的孩子,你怎么样怎么样。

    他厌烦别人可怜他。

    正要甩掉女人的手,她却说:“等一下,我……”她看起来异常惊喜,眉骨高抬,从裙子侧面的口袋拿出一根魔杖。她的笑容是被意料之外的事物所震惊才会浮现出的笑容。

    德语脱口而出:“巫师?”

    他经常会梦到附近居住的麻瓜,下意识以为她也是个麻瓜。

    “什么?”她说,“我听不懂。你说的是意大利语吗?”

    盖勒特摇头、切回英语,“你是个……?”

    他不知道巫师怎么说,于是指着魔杖。

    “啊、这个可以帮大忙。但我太久没用过了。”她用哄小孩的口吻说:“稍等一下哦。”随即放下他的手,右手举着魔杖,使劲儿敲敲左手,溅出粉末般飘飞的浅绿色光点。

    “希望能一次性成功。”她许完愿,将魔杖对准他的手,闭上眼睛,屏气凝神。光芒闪过,伤口开始愈合了、三分钟内消失得无影无踪。女人拍了拍盖勒特的手,笑说:“好了。”她后面应该是又嘱咐了句什么,无非是下次小心点之类的话吧,他想。

    这是个善良的女人。

    可话说回来,她恐怕脑子不好使。巫师被禁止在麻瓜面前使用魔法,她就不怕他是个麻瓜?看来是善良得愚蠢——再没有什么比愚蠢更可怕了,盖勒特讨厌她。他无声地打量她,忽略掉她所问的一系列问题,突兀地说:“你来这儿做什么?”

    她愣了一下。

    “这儿是你的梦,”她认真地,“盖勒特、是你叫我来的。”

    也许是被那天真神情打动,男孩儿大笑:“我甚至不认识你!”

    她笑得神神秘秘:“总有一天……”

    戛然而止。

    盖勒特伸手挡住刺眼的阳光、天亮了。

    他母亲到底没那么心狠手辣,半夜让他回去躺床上。

    他眯缝着眼,感到神清气爽。昨晚算是睡了个好觉?原来一顿好眠是这样的。如果能天天睡好觉,不做预知梦也是可以的。只是……

    盖勒特出神地盯着自己的手。

    怎么这么快就痊愈了?连一道疤都没留下。

    /

    一生中,人人都会做数不清的梦、甚至每天都会做一个梦。有的梦很长,有的梦很短,有的梦是个完整的故事,有的梦只是光影般的片段。梦的最终归宿就是被遗忘。只不过大多数早在凌晨的睡眠中失去色彩,少部分残留至白天、却也算不得完整,被遗忘是迟早的事情,除非谁有心记录下来,才赋予了它与时间对抗的能力。

    在找到记录之前,即将十七岁的盖勒特·格林德沃根本想不起某些零碎的梦。

    他从十四岁起便习惯了天花乱坠的梦,无须依靠记录来佐证自己的预言,因为他确信自己是正确的。他曾梦见自己投身于一项伟大事业,成为最具影响力的巫师,头顶桂冠,坐于顶端。自这晚起,他所付出的一切都是为了迎接这项命运般的事业——

    可他却被要求离开德姆斯特朗、甚至没有完成六年级的学业!

    哦、没人知道他是否确如传闻中那样做了威胁他人性命的黑魔法实验。唯一能肯定的是,他在收拾行李准备离开的那天,从一堆不曾整理过、乱得像垃圾般的杂物中,发现了一本毫无印象的记录。就某种程度而言,他过目不忘,但他从不给闲杂的人或事施舍精力,所以他不记得这皱巴巴的纸上写着什么。

    他随手翻开一页就知道里面的内容,是他小时候记下的各种古怪又可怕的梦。起初,他一旦惊醒便吓得躲在被子里发抖。年纪稍长,意识到现实与梦境有许多重叠的地方,便有意地开始记录梦、与未来对照。他有时候想不起梦见什么,却还是一如既往地头疼。记忆中,只有偶尔几天,会正常地醒来——

    嗯?盖勒特被某一页吸引了目光。

    这页记录尤其特殊、放在最后。

    盖勒特知道,自己小时候是不喜欢写字的,所以他经常画画,沾上黑墨水红墨水或是蓝墨水,画得乱七八糟。但这一页,与前面所有凌乱的画面相比,字写得有点儿过于认真了、写得还是英文。看眼日期,是了、没错儿,他那时候正被逼着学英文。逼迫这个词也不恰当,若是他真的不乐意,没人逼得了他。他是为了什么才苦学英文?

    他不记得了。

    盖勒特继续看,这页记录正中央,写着一个名字。

    伊莎贝尔。

    他忽然想起什么,太模糊、太模糊了。

    就好像捕捉光线,它在眼前那么明亮,却没有握住的感觉。

    名字下方,零零散散写了几个词。

    他现在当然已经精通英语了。

    这几个词是:蓝色眼睛、棕色长发、兔子、雏菊、戒指、疤。

    整张纸的右下角照例画着几个小人,画工粗劣,但盖勒特分辨得出这几个是同一个女人。旁边还标有注解,分别是:微笑的伊莎贝尔,哭泣的伊莎贝尔,生气的伊莎贝尔,睡觉的伊莎贝尔和烤饼干的伊莎贝尔。微笑的伊莎贝尔牵着另一个小人、男的,但他脸上被画上粗重的叉号,面目全非了。

    盖勒特想起了这个伊莎贝尔。

    他只是想起自己梦见过她、在很小很小的时候。

    想起却是因为,那是他第一次梦见自己,值得纪念,而并非她多么特别才想起。

    第一面就写了这些。

    盖勒特翻页,第二面上的文字密集起来,像是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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