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自己是被当成二姐了？
赵家之迟疑了一秒，还是上前蹲着没说话。
被错认可以，但是叫爸就算了，二三十年没叫过，有点叫不出口，再说这也不是自己亲爹，怎么叫？
“年年，你咋不过来？”
好在，大舅也没有要和赵家之牌二闺女说话的意思，转头又招呼大嫂牌三闺女。
大嫂和于娟对视一眼，颇为无奈，索性俩人一块过去了。
打眼一看，确实仨闺女都在，好一副父慈女孝的场面。
但是在场的三个大闺女里俩都不是真闺女，气氛就很尴尬。
多数时候都是于娟陪着说话，赵家之和大嫂努力减少自己的存在感，怕哪句话说错了刺激到大舅。
这个样子，基本上也能判断出来了，要么老年痴呆，要么就是真的心理出问题了，反正大舅现在这个样子说他一点病没有是不可能的。
赵家之心里叹气，面上不显，不知道该说自己运气好还是运气不好。
赵家行买饭回来，拉着赵安平在一边问了下情况，神色也有点复杂。
大舅家的情况不太好说，尤其他一个姓赵的男孩在家里的待遇却胜过三个亲生的女儿，本身就挺让人笑话的。
一开始还能说是大舅和大舅妈心善，拿外甥当亲生的，但时间久了，街坊四邻都不傻，谁还看不出来大舅妈是怎么想的，在连海这地界，像大舅妈这样的人少找。
何况，说句不好听的，大舅妈为什么对同样是闺女甚至从头到尾就见过一次的赵家之那么好，小舅妈写信要钱就给？
无非是大舅妈看出来，赵家行对赵家之这个妹妹过于在意，她想讨好赵家行，就得对赵家之好，对赵家岚好。
归根结底，症结都在赵家行身上。
以前赵家行不懂这些，他对表姐妹十分客气，这种客气就让大舅妈误以为是他不喜欢她们，才造成了后来的越来越坏的结果。
等他明白过来，想要弥补的时候，表姐妹们已经对父母死心，早有了自己的打算。
当然，赵家行承认，他有自己的私心。
在今天之前，他甚至觉得现在的情况没什么不好的，他和白眼狼的区别大概就是没有白眼狼那么心狠，他还会照顾大舅和大舅妈，仅此而已，根本洗脱不了他是个白眼狼的事实。
但现在看着大舅把自己亲妹妹和媳妇儿当成了二姐和小妹，他心里还是一阵难受。
大舅在大舅妈的影响下也是重男轻女的，又或许他本来就是这样，只是一直隐藏得很好，直到发觉大舅妈连隐藏都不愿意，他也跟着放飞自我了。
具体是哪一种，赵家行不知道，他不是大舅，猜不出他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生病之后的大舅倒像是想开了，又或许意识到了，他现在的情况，指望一个半道开始养的外甥，不如指望自己的亲闺女。
人性在这一刻倒是得到了最大的呈现。
赵家行脑子里转的这些弯弯绕绕，同样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让于娟哄着大舅吃了包子，自己跑上跑下的拿报告，问情况，等一切结束，医院也快下班了。
一行人回了大舅家，气氛沉闷得很。
大舅的小闺女于年和女婿姗姗来迟，问了一下情况，又得知在医院的时候，大舅认错人的表现，于年叹了口气。
让大舅妈守着大舅，于年招呼着小辈们回到客厅坐着，冲赵家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她年纪是比赵家之要大一岁的，看赵家之的眼神却没什么亲情，最多是基于认识这一层关系上的友善，多了没有。
赵家之对此接受良好，相距太远，过去的三十多年里也不曾有过联系，甚至很大程度上，赵家之是侵占了于家姐妹三个的资源的，尽管赵家之并没有得到这份资源。
“家之，真不好意思，你难得来一趟，却遇上我爸这个情况，今儿一天让你累着了。”
于年开口，话题先对上了赵家之。
在她的想法里，赵家之是外人，出于礼节，她应该先安抚客人，再和自己人讨论家事。
赵家之理解于年的想法，客套几句就不再说话。
要不是情况不合适，她更想找个理由出去，现在的情况不允许她这么做，她也只能当个电灯泡听着了。
“爸这个情况，大姐，哥，你们怎么想的？”
果然，安抚好了赵家之，对上自己人，于年就没了刚才的和善，一开口就直奔主题。
“我先说下我的想法。当年我离家的时候，妈说过了，我彩礼不给哥用，以后这个家就和我没关系，她和爸是死是活也没关系，这几年，咱们关系什么样，你们也都知道。”
于年说这话的时候很冷静，没有怨怼也没有不满。
她对赵家行或许年轻的时候是有过怨恨的，但随着她成年、工作、结婚、生子之后，这些怨恨也跟着消散了。
于家三姐妹分得清赵家行对自己是个什么态度，小利益上，他假装不知，大利益上，明面上接受，转头都会还回来，不会过多侵占。
这也是如今他们还能心平气和地坐在这儿说话的缘故。
就比如说于年刚才提到的彩礼，当初大舅妈确实提出了彩礼留给赵家行用，闹得很不愉快，于年不给她就去死的那种，当时赵家行刚有了儿子赵安平，还要给赵家之寄钱，确实手头很紧。
那笔钱于年和大舅妈大吵一架，留在家里没捂热乎就进了赵家行的口袋。
随后于年结婚，婚礼当天，那笔彩礼就一分未动地回到了于年手里，是赵家行趁人不注意，放进她陪嫁包袱里的。
当时于年的陪嫁包袱里只有两身衣服，和那个装着钱鼓鼓囊囊的信封。
让她想看不见都难。
这样的事儿还有很多，于年也是后来才知道，当初大姐结婚的彩礼变成了赵家行结婚的彩礼，赵家行攒了快一年才把钱还给大姐，还自己加上了利息。
于家三姐妹对赵家行这个兄弟的感情相当复杂，但对爹妈，那感情就直白很多了。
爹妈对她们什么样，她们就对爹妈什么样，别说赵家行还钱了，那是赵家行还的，和爹妈有什么关系？